一场乱斗,不是所有人都有全身而退的好运气的:重伤了两个,其它人都不同程度挂彩,连丁玉蝶这样的,都只算是轻伤。
情势未明、痛呼四起的,也没那个时间去细细话短长,宗杭赶紧先解下急救包,易飒过来接了,和易云巧两个忙着挨个去给伤员包扎。
另一个包是水鬼袋,里头塞满了工具用具,还有一扎扎捆绳。
丁盘岭从宗杭那把满的那罐火焰喷-射器接过来,枪口始终对准还在燃烧着的太岁以防异动,又问起上头的情况,知道“半小时回拽”的约定之后,紧急看了下时间,马上让人把捆绳结成兜网:预备着时间一到,就把重伤的两个先送上去。
丁长盛算重伤,他长期在掌事会做事,驱使这个派遣那个,身法上最为迟钝,腹部被扎了个洞,血流得很骇人,易飒不忍心看,咬着牙帮他裹伤,丁长盛好像预感到了什么,问她:“飒飒,我是不是没救了?是不是要死了?”
往常那么不慌不忙端足了架子的一个人,此刻面如死灰、牙关打战,连话都说得口齿不清了。
易飒说:“不一定的丁叔,别自己吓自己。”
正说着,边上的易云巧忽然指着岩壁叫起来:“有水,有水在往下流!”
丁盘岭抬头去看,果然见到岩壁细细涔涔,无数道脉脉水光,略一沉吟就想明白了:它在装水!
其实上次易飒下漂移地窟回来,就讲起过:太岁和息壤起先都在水里,后来像是哪儿拔起个塞子,水流走了大半。
这次也一样,丁盘岭觉得:漂移地窟跟个大浴缸似的,有进水口,有放水口,太岁在这“浴缸”里泡了几天澡,如同完成了一次新陈代谢,要“地开门”,把废气排出去,置换新鲜空气进来,又要排掉旧水,另装一池新水。
但目前的装水,只怕于己方不利:息壤和太岁都是亲水的,万一穹洞再次装满水,这两东西怕是会复苏,而且,水里怎么用火焰喷-射器呢?
想明白这一节,丁盘岭脊背生寒,时间也骤然紧迫,一秒一秒,都好像往下铡刀,他吼了句:“它还没死透!”
语毕枪口上扬,正要再给它加料,太岁身上,忽然滚下大块大块的火球来。
宗杭吓了一跳,拉着丁盘岭疾往后退:他还记得丁碛对这火焰的描述,每一簇火焰底下都是油料,万一被砸着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些火块还在不断滚,有些砸进水里,火花水花四溅,水被烧得呲啦呲啦冒白烟,更骇人的是,随着火块跌,太岁身上的火渐渐少了。
腾出手来的易飒盯着看了会,第一个反应过来,大叫:“它好像在断肢体,然后重新长出来!”
丁盘岭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懂了,这太岁有几层楼高,身躯无比宽厚巨大,喷火-枪的焰头纵然把它“点着”了,它只要“割肉”,喷上去的油料就会连带着掉,等于是白费了,而它又迅速再生——这样看来,几乎是没受损伤。
这喷火-枪也就是暂时喷垮了息壤而已。
丁盘岭的小腿微微颤栗,这局势真他妈瞬息万变:上一秒还在为宗杭带着大杀器空降而狂喜,这一秒优势就丧失了,而且水还在装——绝不能坐视它装满,那样简直是一秒回到解放前,所有人仍将困死在这里,还会多搭上个宗杭。
他近乎神经质一样喃喃:“快想办法,赶快想办法,要弄死它。”
易飒忽然冒出一句:“它为什么要赶紧长起来?”
丁盘岭没听明白,转头看她:“啊”
易飒说得飞快:“这太岁,真的从里到外,都是一堆肉一样的东西吗?有时候,皮肉、脂肪这些软的外壳,是为了保护里头的东西的,它又要断肢,又要赶紧长起来,会不会是里头还有东西,为了保护它?”
没错,如果从里到外都是肉块,那也不怕烧,哪怕烧剩了巴掌大的一块,也就再长,何必这么着急,慌慌张张地断肢再生呢?看書溂
这一慌乱,反而暴露了它还有东西隐藏。
丁盘岭略一思忖,马上吩咐宗杭:“不要浪费油料,我们现在只盯着一个点打,看是它长得快,还是我们放火快,你等我的吩咐,我的油料不够了,你就马上接上。”
宗杭嗯了一声,侧挪开一步,枪口提前端起,只等命令一到就扳开关。
丁盘岭的枪口上下晃动了一回,最后停在了太岁躯体靠下的部位。
他记得,原先息壤还在,把太岁包裹得像个半露的脑子,那死去的十几具尸体的脑袋,都被吸进了太岁底部覆着的息壤里,所以真要选,该选靠下的部位,这里最有可能“有什么”。
计议已定,丁盘岭再无犹疑,手指一扳,团簇的火舌再次喷涌了出去。
水已经淹到大腿根了,丁盘岭额上冒汗,步步向前,眼见火舌最前端已经渐渐钻子般咬进了太岁的躯体,忽听头顶风声有异,身后,易云巧大喝:“砸下来了,快躲开!”
丁盘岭早猜到了,它既能断肢,情急之下估计也会开砸,这种情况下,离得越近反而越安全,所以不躲反进,疾走几步,几步到了太岁跟前。
身后轰的一声,是大块的太岁肉块砸将下来,易飒和宗杭都忙不迭向后闪躲,躲完一拨,还有一拨,但明明以丁盘岭站的位置,很难被砸到,宗杭气急,大吼:“是傻吗?砸不到还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