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让他出宫么?
这一世,梁寒宦官的身份已经无法挽回,可公主却在梦中情根深种,此时拆散,若日后公主记起一切,岂非痛失所爱,抱憾终身?
顾延之长长吐出一口气,从未有如此两难的境遇。
公主面容讷讷的,她听不懂舅舅的话,可是她被爹爹大怒的模样吓到了,听到“杖责八十”这样的字眼,眼泪当即掉落下来。
她伸手挽住皇帝的手臂,一边哭一边道:“爹爹不要生气,漂亮哥哥没有做错,爹爹饶过他吧,爹爹不要,不要……”
公主是阖宫人的开心果,是所有人放在心间疼爱的小主子,一见公主落泪,满屋子的人心里都跟着疼。
婉妃心疼地抚摸公主的后背,一面对皇帝恳言道:“陛下罚人也得讲究证据确凿才是,这孩子即便当真有巴结之心,也罪不至死,何况他底子也干净,并非惑主之人,还望陛下三思。”
皇帝的性子,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肯放过一个,坐上帝位之人,过度揣测并不是缺点,而是必修课。
座下少年,漆黑&...
#30340;眸底寒意凛冽,晦暗一片,藏着对世间深深的痛恨与怨怼。
人间十年犹如炼狱,没有一日宽待过他,昨日如是,今日如是。
不过他也善于隐藏,内心蛰伏着一头困兽,不会在这样的场合放任它清醒和翻腾。
他神色依旧冷淡却坚定,俯身叩首:“奴无可辩驳,但求一死。”
公主立刻“哇”地一声哭出来,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冷眼望着少年,一字一句道:“来人,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
很快,几名执杖的宫监迅速入内,少年并不挣扎,任由掌刑之人带走。
殿外响起棍棒落在皮肉的闷响,高低起伏,声声交错,犹如砸在人心上。
公主倏忽胸腔剧痛,拉扯着皇帝的衣袖痛哭道:“爹爹饶恕他吧!都是温凝的错!温凝不敢了,往后温凝再也不睡觉、不做梦了,只要温凝不睡觉,就梦不到漂亮哥哥,爹爹放过他吧,温凝不要他死……”
婉妃眉头紧皱,急声劝道:“陛下当真要在温凝面前杖杀宫人?日后您让温凝如何看待爹爹,有功之人反被杖责,往后又让宫人如何有胆救驾?”
皇帝正当凝眉思索,公主却不知哪来的力气,猛然挣脱开他的手跳下床榻,连鞋都未来得及穿,拔腿便跑了出去。
皇帝登时起身喝道:“还不快拦住公主!”
满殿人皆吓得面无人色,慌忙追了出去。
五杖之后,又换两名掌刑之人。
少年伏在长凳之上,面色苍白,薄唇抿出血色,额头浮出一层冷汗,却闭着眼睛,一声不吭。
公主赤足从殿内跑出来,见到棍棒高高扬起,重重落下,少年背脊上殷红一片,伤处鲜血四射。
“哥哥……”
公主双眸瞬间刺痛,不顾一切地奔向刑凳上的少年。
掌刑者太过高大,而棍棒又太过粗重,公主微薄之力什么都抵挡不住,脑中一轰,奋力爬上了少年的后背。
公主来得猝不及防,掌刑者一时收不住力,木棍眼睁睁地就要落在公主纤弱的后背,公主闭紧了双眼,忍住哭,心中默念着不怕,温凝不怕,不会很痛……
梦里很多事情都不记得,可她记得要保护哥哥。
梁寒知道公主会求情。
皇帝对他没有下死令,更不会在公主面前将他杖毙,只是逼他知难而退,选择第二条路罢了。
这是与天子的一场博弈,只要他受下前面几棍,皇帝惩治警醒的目的达到了,便会顺水推舟答应公主的哀求。
可他当真没有想到,公主会拿自己的身子来为他挡住棍棒。
心口那种熟悉的疼痛感涌上来,他咬牙拼尽全力,毫不犹豫地翻身将公主护在身下,紧接着木棍结结实实落在他后脖,梁寒闷哼一声,喉咙涌出一丝腥甜。
再一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掌刑之人险些伤到公主,登时吓得手足无措。
皇帝和婉妃也从匆匆从殿内出来,见少年满身是血,小小的公主被他紧紧护着脑袋,哆哆嗦嗦地窝在少年单薄的怀抱里。
公主转过身来,看到梁寒嘴边的殷红血迹,整个人都傻了,甚至忘记了啜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