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熔金,赤色晚霞晕染出火烧云般的绚丽。
繁华热闹的京城街道上,一辆华贵的马车驶过,玉雕装饰,绿松石贴面,拉车的两匹骏马品相上等,通体雪白,四肢矫健,宛若冰霜雕刻而成。
乍一眼看去,还以为是哪位权贵的车舆。
车外尚且如此,车厢内更甚。
宽敞得像个小房间,卧榻,小桌,茶点,熏香,一应俱全,尤为舒适。
柔软的坐榻上,一个少年懒懒地倚靠半躺,墨发垂落,衬着玉白无暇的脸,手里捏着一块奶酥,慢悠悠吃着,姿态肆意而放松。
过了半晌,车外传来小厮的声音,恭顺提醒:“小少爷,到了。”
少年伸了个懒腰,眨去眼尾的困意,这才应了一声。
两个小厮立在车前,一个卷起丝绸门帘,一个伸手欲扶少爷下车。
但少年无视了小厮的胳膊,径直一跃跳下马车,轻盈落地,衣摆被风掀起又落下。
小厮们都熟知小少爷的脾性,对视笑了一下。
苏灼之踏进朱红大门,绕过影壁,刚穿过垂花门,一仆从便快步迎来,殷勤地递上消息,“小少爷,周管家刚买了批新仆,老爷说要给您指派一名贴身侍卫。”
苏灼之脚步一顿,“真的?”
“千真万确,人都送到秋澜堂了。”小厮用力点头,语气真诚。
苏灼之皱眉,郁闷得一甩袖子,好心情瞬间没了。小厮缩缩脖子,害怕被少爷迁怒。但苏灼之心知这事跟小厮无关,抿紧嘴唇,只说:“做得好,以后继续留心,有什么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小厮忙应下,“是。”
苏灼之阔步向前,面色平静,看起来将情绪收敛得不错,可等走到弯弯绕绕的游廊,附近没有下人时,他就忍不住鼓起腮帮子,一脚踢在旁边的柱子上,气哼哼:“烦死了!”
继而,又对着空气打了几拳,仿佛面前站着他爹。
揍过之后,心里终于畅快了些,他理了理衣裳,若无其事地继续走。
临近堂屋时,他的脚步越来越慢,不着急了,反倒多了几分闲适,似乎已经想好要怎么应对了。
扬唇一笑,眉眼间满是少年人的意气风发。
到了门前,他不进去,而是停在廊下挂着的鸟笼前,饶有兴致地逗起了里面的鹦鹉。
他曲起手指,轻点栏杆,笑盈盈地跟鹦鹉打招呼。
鹦鹉羽毛鲜艳,顺滑浓密,黑豆似的小眼睛明亮机灵,它歪歪脑袋,脆声喊:“小少爷好!小少爷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苏灼之轻戳一下它的小脑袋,夸赞:“有眼光。”
鹦鹉顺势摔倒,还很做作地哎呀了一声,瘫在笼子里碰瓷,一副没有小零食就起不来的样子。
饲养鹦鹉的仆人很有眼色,立即上前给小少爷送上谷物。
苏灼之惬意地投喂起来,看着它吃了一会,又逗趣两句,才转身跨过门槛,嘴里自然地喊着:“娘,我回来了。”
可堂屋里,只有坐在太师椅上,慢条斯理地品着茶的苏老爷。苏夫人不在。
苏灼之跟没见到人似的,转头便走。
苏老爷面色一黑,砰的放下茶碗,茶水都溅出了些许。
“臭小子!我那么大个人在这,你看不见吗?一天天只会喊娘,没什么跟我说的?”
苏灼之故作思索,像是想到了什么,“哦,还真有。”
苏老爷神色稍缓,抚了抚胡须。
苏灼之问:“爹,我娘呢?”
“……”
苏老爷噎住,没好气说:“成天就只知道出去玩,天黑才回,不会在家好好温书吗?这样下去,你真当定了不学无术的纨绔?”
“爹,我错了。”苏灼之低头,态度很好地认错。
苏老爷无言,看着那张乖巧无辜的脸,顿时骂不下去了,硬邦邦说:“……钱花完没?”
苏灼之摇头,“还有两千两。”
苏老爷:“我让人再给你拿八千两,够不够?”
苏灼之灿烂一笑:“够了,谢谢爹。不过我不要钱,您把那个贴身侍卫撤了吧?”
“不行。”
苏老爷果断拒绝,“这事定了,没得商量,你娘也同意了。你整日四处疯玩,没个厉害的人保护不安全。”
苏灼之据理力争,“我出府都会带几个侍卫,绰绰有余了。而且,我那些朋友又不是不带人,加起来二十几个,谁敢惹我们啊。”
苏老爷:“这是贴身侍卫,不一样。不管去哪,他都会跟着你。”
他很清楚自己这小儿子的脾气,率性恣意,不喜束缚,很讨厌被人一直跟着。以前安排的侍卫,不是被苏灼之甩掉了,就是被他策反了,帮着打掩护。
这次,苏老爷吸取教训,特意挑了个身手出众,沉稳寡言,心志坚定的,定然不会轻易被小儿子诱惑拉拢。
苏老爷抿了口茶,一锤定音,“再给你三万两,你适应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