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灼之隐约觉得,眼前的谢玦,似乎跟平日里接触的不一样。但要具体说出什么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能说,像话本里蛊惑人心的精怪鬼魅,很危险的感觉。
他在看谢玦时,谢玦同样也在看他。
蜷缩在毛毯里的小少爷,仰着头,露出含着朦胧睡意的泛红脸蛋,一截细白的颈项,脆弱而不自知,用迷茫又依赖的眼神望着进来的人。
恍惚片刻,谢玦很快又回过神,声音低沉说:“少爷醒了?”
“……嗯。”苏灼之含糊地应了一声,视线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后面乌云翻滚的天幕,电闪雷鸣,轰隆作响,“雨变大了?”
“是的。”谢玦冷静汇报,“路面泥泞,车轮陷入坑中,我准备推车,故前来唤醒少爷,以免少爷受到惊吓。”
雨下大了,郊外泥土湿润,一不小心就会如此。苏灼之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所以并不惊慌。
风卷着雨丝袭入车厢,苏灼之抱紧小毯子,挡住脖子和下巴,“那你快去吧,小心点。”
“稍后动静或许有些大,少爷扶稳,别摔了。”
谢玦正要下车,却又停住,回头提醒了一句,才很快关上门离开。
没一会,苏灼之就感觉到马车一晃,像被硬生生抬了起来,短暂悬空,随后猛地向前,回落地面。
苏灼之抓住厢壁凸起的一块玉如意镂雕,稳住身形。其实晃动并不大,还没有马车疾速行驶时的颠簸厉害。
车外传来吵杂的惊呼声。
“天生神力啊!”
“怎么仅仅一人……”
“我的天……”
谢玦一个人抬起马车的?!
苏灼之想象着那画面,震惊不已。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新侍卫真是个宝藏人物,不断发现他一个又一个的惊人能力。
有这样的人做贴身侍卫,似乎也挺不错的?反正一开始他想赶人走,是因为讨厌束缚,被盯着。如若谢玦不拦着他自由自在玩乐,留下也未尝不可。
他这么思索着,马车外突然传来仆从的声音,恭顺询问:“少爷,我们发现前方有个昏迷倒地的人,要如何处理?”
暴雨天,昏迷在郊外?放着不管会溺死吧?
苏灼之没有犹豫,直接道:“把人一并带回府。”
仆从应声,听话照做了。
只是他们把人搬起来后,发现那昏迷的男子手边那柄剑极重,远超意料的重,两个体格壮实的小厮一同用力到脸涨红,都没能抬起来。
“真是奇怪了,这破剑是什么做的?”
仆从喘着粗气,不得已向谢玦求助,毕竟大家刚才都看到了他单手抬起马车。如果连他都拿不起这剑,在场就没有人能做到了。
谢玦穿过雨幕,走了过去,冷冷地盯着那个昏迷的男人。
“少爷说要救他?”
不知为何,小厮听到这话,控制不住哆嗦了一下,可能是下着大雨,太冷了吧?
他抖着答:“是的。”
谢玦没说什么,只弯腰俯身,很轻易就把地上的重剑拎了起来,跟捡一片轻飘飘的树叶似的。仆从们震惊,他们刚才可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啊。若不是自己亲自试过,都要以为拿不起来的人是在做戏了。
谢玦捡起剑后,很随意地扔到昏迷的人身旁,然后转身,走向了苏灼之所在的马车,拉门入内。
苏灼之没有睡了,只缩在毛毯里,双手抱着手炉盘腿而坐,一听到动静,就看过去。
谢玦停在车厢门,没有立即进去。因为他想起了小少爷的娇气爱干净,自己现在一身雨水泥泞,肯定会被嫌脏赶下车。与其被赶,不如自己先走。
但还没等他动,苏灼之先出声催促了,“你傻了吗?还不快进来,雨都飘进来了,好冷。”
谢玦当即迈步入内,拉上门扉,转动曲柄门栓,利落地锁门,将所有风雨都隔绝在外。
他觉得小少爷会嫌弃,事实上,苏灼之看着他,确实皱眉了,不过重点不是脏,脏自然也是他讨厌的,泥水顺着谢玦的裤腿不断滴落,把地毯都弄得脏兮兮。但此时他更关注的是——
“底下暗格里有干净的帕子,自己拿出来擦头发,还有湿衣裳也赶紧换了,免得染上风寒。”
谢玦微冷的神情一怔,变得缓和,“……少爷的衣裳?”
苏灼之理所当然点头,“对啊。”马车里除了他的衣裳,还能有谁的。
谢玦抿了抿唇,弯腰拿出了干布和衣袍,毫不顾忌地脱去身上湿透的衣物,逐一换上。
两人都是男人,苏灼之自然也不会觉得尴尬,只是在看到对方肌理分明,充满力量感的身体时,心里不禁冒出了一丝羡慕。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软软的腰腹,想着,有些肌肉还挺好的,他要不也练一练?
谢玦感官敏锐,不用转头都知道有人在看自己,还看得目不转睛。
他垂眸看去,苏灼之也不闪躲,甚至伸手戳了一下他紧实的腹肌,大方直白问:“这要多久才能练成?”
指尖轻触,如羽毛掠过,但谢玦的反应更像是被狠狠扎了一刀,猛地僵住,腰腹处死死紧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