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釉里红(1 / 2)

今日的折子从越极殿一路搬到宁府,在书房放了一上午,都没被人打开过。

在午膳过后,总算被人想起。

宁轻鸿翻着折子,不过多时,拂尘就从外进来,端着刚泡好的小银雪尖,搁到桌面上,“爷,府里的那些碎嘴子都处理干净了,没留下后患。”

宁轻鸿眼都未抬,“再去内卫府调一批新的人过来。”

拂尘应下“是”,又补了一句,“奴才看今年宫里头新进的人也有几个拔尖的,到时候好好教教规矩,再往内卫府选一批新人进来。”

宁轻鸿似想起什么,“挑个人出来,今日藏进养心殿,记下陛下回宫后的一举一动。”

拂尘虽不解,但还是应“是”。

宁轻鸿笔尖微顿,“尤其是夜里。”他几眼扫完手中的折子,留意到角落里写下这本折子的大臣人名,又迅速转到下一件事上,“将这本折子原封不动地送回黄怀仁的府上,让他知晓今日崔氏拿着他的请帖,来我府上送礼一事。”

拂尘不解,“爷,这是为何?”

将折子原路送回,黄大人定会揣揣不安几日,以为自己哪里惹着千岁爷了。

宁轻鸿笑,“免得崔泽拿此事在京中扯旗,明年春闺还未到前,不要乱了其余学子的心,惹出民怨来。”

拂尘又问,“可要明明白白地告知与黄大人?”

宁轻鸿翻开下一折子,“不用,让黄怀仁自己去猜。”他漫不经心道,“既然是他给出的请帖,扫尾之事,自然也是由他去做。”

“猜不出,做不好,便是他担责。”

拂尘拭了拭冷汗,“是。”他心下为黄大人祈祷一一,极为机灵地换了个话题,“爷,陛下方才同您在北屋用完膳,在院子里玩了一会儿,就去您屋里歇下了。”

宁轻鸿不疾不徐地应了声。

拂尘,“陛下醒后,是直接送回宫里?还是……”

宁轻鸿,“送回宫。”

见陛下也不能让主子起些好兴致,拂尘只得恭恭敬敬地应了,退下去处理一应事件。

乌憬根本不知道自己睡的是谁的床,他困了后,就被下人带到一个瞧上去极其奢靡的寝房里。

珞阁里的人刚被处置,宁府里伺候的又全是内卫府出来的太监,自然都知晓乌憬天子的身份,后头又被拂尘耳提面命一方。

几番下来,都快把天子当成千岁爷瞧了。

怕委屈了陛下,自是想都没想,就将天子领去了千岁爷的屋里头。

乌憬脱了外衣,散了发,在柔软的榻间睡了个昏天黑地,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今日起得早,无缘无故被人在凌晨五点叫醒。

鼻尖又全是熟悉的味道,令人格外安心。

总之他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宁轻鸿折子都批完了,还被告知他屋里头的天子还未曾醒,足足两个时辰。

他按了按眉心。

拂尘,“主子

若是累了,不若去歇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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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夫来北屋时,宁轻鸿也恰好才从书房踏进寝房,他见到老者,抬手示意其不用行礼,轻声道,“在屏风外候着。”

外间同里间用屏风搁了开来,上头正是一副难得的山水画,下头朱红章下署名的大师早已逝去,乃是千金难求的绝迹。

宁轻鸿余光都未留意过一眼,径直绕过屏风,去过里间。

烟青色的大袖披衫扫过里侧摆着的黄花梨架子,上头又是一盏难得的影青釉里红。

这屋子处处不着金,又处处都是金子做的。

宁轻鸿不疾不徐地掀帘,慢慢走进这金屋里头,两旁候着的下人将帏帐掀开后,他微微垂眼,就将在他床榻上雀占鸠巢的少年一览无遗地纳入眼底。

他俯下身。

乌憬抱着被他卷成一团的被褥,呼呼大睡着,但又因他睡得格外久,意识模模糊糊的,隐隐想醒过来,又想就这般一睡不起。

于是身旁一有点动静他就听见了。

“乌乌?”

“怎么还在睡?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似乎有人正在他耳旁说着什么,乌憬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瞧见眼前一抹烟青色的影子,眼底映入的神情还是熟悉的温润。

宁轻鸿微微抬手,他袖摆上繁复的并蒂莲纹也随之一动。

乌憬几乎瞧得眼都要花了,脑子更加晕乎,下意识喊,“哥哥?”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有些时候怕宁轻鸿得要命,可有些时候又根本不怕此人。

矛盾得厉害。

宁轻鸿,“哥哥帮乌乌穿好衣裳?”

他微微伸手,只作出个要抱人的姿势。

宁轻鸿还未真正动作,抱着被子的乌憬就乖乖地松开手,意识还没清醒,身体就自动帮他作出了动作,主动向人攀附过去。

等抱上后才后知后觉,自己是多么自然地用双手搂住宁轻鸿的肩颈。

宁轻鸿眼里似有笑意,抱着人坐在榻上,“睡得头发都乱了。”一旁的下人呈上木梳,他接到手中,搂着人,不紧不慢地为乌憬梳着乌发。

像那日给乌憬修剪十指时一样的熟练。

一旁的下人都战战兢兢,根本不敢多看自己主子伺候人的样子,也根本不敢想千岁爷都坐到这个位置上了,怎么还有心思做着跟当年当奴才时伺候人的事。

乌憬分开双膝,跪坐在他身上,膝盖抵着榻上的被褥,有些懵,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谢谢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