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搞不懂殿下了。
虞戎没有理会满头雾水的下属,径自离开了玄冥号。
刚刚,他居然误会洛以秋了。
或许是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对人类抱有偏见,才会在听到洛以秋收藏着其他人鱼的鳞片时,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被“赠予”的。
现在想想,洛以秋身为海洋生物学家,能得到人鱼鳞片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事。
虞戎为自己的无端猜想而懊恼,当然,这不是他心情沉郁的全部原因,更多的是因为洛以秋提起了七百年前。
他正是给人类带来巨大灾难的罪魁祸首。
这些年来他憎恨人类,从不为自己当年屠害人族而羞愧,包括那些因他发狂而被无差别杀死的同族,他也不认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都是受了虞诺伦的指示,和他一起袭击人类。对于人鱼来说,死在人类手里还是死在同族手里,并没有任何差别。
人鱼本没有群居的习性,只是因为人造月亮才聚集在涅普努斯,在人类为人鱼建起这座城市之前,厮杀在好斗的雄性人鱼之间司空见惯。
但现在他才知道,似乎因为他的过错,害死了一条无辜的雌性。
虽然他不明白那条雌性人鱼为什么要自寻死路,但他有种奇怪的直觉,她的死或许与他有关。
虞戎皱着眉,他离开建筑的庇护回归大海,在一望无际的海水中漫无目的地游曳。
远处,人造月亮高悬在城市上方,皎洁的光辉将他周身鳞片映出珍珠般的柔光,他看到有族人在月光下嬉戏,此刻的他们是那样无忧无虑,海水中回荡着只有伴侣间才会互相呼唤的悠扬旋律。
他忽然很羡慕他们,羡慕他们拥有伴侣,这样的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抑制,洛以秋的到来打破了他千年如一日的无聊生活,即便他不愿意承认,可他又不得不承认,他正在被这个人类深深吸引。
他始终认为人类伪善,洛以秋更是跟“善良”二字毫不沾边,他从不掩饰自己的倨傲和恶劣,但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竟显得他出奇真诚。
虞戎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居然在为他种种冒犯的举动开脱,他怎么可能喜欢上一个以羞辱他为乐的人类。
可想起他时,他又不自觉地喉头发紧,他想起那个人类精致脆弱的容颜,想起他吻上来时柔软的唇,想起鱼尾所触及的细腻纤瘦的小腿……
他就像是眼前这轮月亮,皎洁又高高在上,让人鱼不自觉地被他吸引,将他视为神明,视为不可或缺的命之所需。
虞戎下意识地绞紧了尾巴,就像之前他绞紧洛以秋的小腿,心脏传来一阵异样的鼓动,他听着远处同族们呼唤伴侣的歌声,不禁开始幻想,未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对洛以秋做这样的事吗?就像他描述的那样,在他的水族箱里为他歌唱。
光是想想,已经让他难受得浑身鳞片都要炸起来,向人类低头是他这辈子都没想过的事,可身体却偏在这种屈辱当中萌生出渴望,令人厌恶的渴求让他浑身燥痒难耐,不得不用力摆动鱼尾,快速游动来发泄。
不稳定的精神力在水中飘散,很快惊扰到了那些正在嬉闹的人鱼,谁都知道殿下是个随时会爆发的炸弹,没人敢招惹他,瞬间惊恐地一哄而散。
直到第二天,都没有人鱼敢接近那片虞戎游巡过的海域。
下午,到了和洛以秋约定的时间,虞戎再次登上了玄冥号。
卢叔早被叫走修监控去了,不在船上,第一个发现虞戎来的是顾阳,他被这位突然造访的人鱼殿下吓了一跳,本能后退,却一下子撞在了正从里面出来的洛以秋身上。
洛以秋把差点被他撞掉的眼镜扶正,顾阳连连道歉,只感觉虞戎看自己的眼神格外阴沉,搞得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他明明没惹过这条人鱼啊,为什么每次都被针对……
虞戎看到他撞上洛以秋,只感觉这个人类愈发碍眼,愚笨又聒噪,不明白洛以秋怎么会收这样一个讨厌的家伙当学生。
他冷冷道:“滚出去。”
顾阳表情僵住。
洛以秋拍了拍顾阳的肩膀:“你先出去吧,我和殿下有些话要聊。”
“啊?哦……”
顾阳下了船,又不敢走太远,只得在附近徘徊,虞戎又看向木头一样戳在船舱外守门的赫莱,阴沉着脸道:“还有你。”
赫莱:“?”
虞戎:“你不去保护那个愚蠢的人类,让他滚远点,杵在这里干什么?”
赫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