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王绽烦躁地在小房间里踱步。
他大概属于【平凡者】里比较点背的那一类,明明没有特殊身份,但这已经是他参加的第二次怪谈里。
二次怪谈里,这次是最让他不安的。因为之前两次都是大家一起抱团解谜,就算中间分开了,也不会是这样每个人都独自待在一间屋子里。
更糟糕的是,从现下的情形看,玩家们似乎已经在无形中分出了阵营,而他很不幸是被排除在外的那一个。
他的脚步越走越急,几乎没有隔音效果的单层轻质砖墙把脚步声全都传到了隔壁。
隔壁的准大学生苏然怔怔地看了眼那面墙,抬手敲了两下,跟他搭话:“你干什么呢?”
“唉——”王绽顿住脚,也看了看那面墙,觉得跟别人说说也好,就走到那堵墙边,拉了张凳子坐下,锁眉盯着地面:“你有没有觉得,咱们被排挤了?现在很危险?”
“啊?”苏然愣住。
怪谈里大家的神经都很紧张,王绽这句话虽然不清不楚,但还是一下子引起了大家的恐慌。
隔壁的李小初立刻追问:“什么意思?你说清楚?”
王绽一五一十道:“刚才我去一楼上卫生间,看到他们有七八个人一起往二楼去了,明摆着在背着咱们商量什么事。”
“有这事?!”李小初的音量提高,口吻中的不安愈发明显。
王绽点头:“是啊。”
隔着墙,李小初都感觉到了他的满面愁容。
前天晚上参与了讨论的苏然倒不太慌,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告诉王绽:“他们可能并没有故意排挤谁,前天晚上的讨论我也参加了的。看起来,那几个人的水平好像都比较高,思路很清晰,所以更愿意聚起来商量对策吧。”
住在李小初对面的田雯雯本来也被王绽的话搞得挺紧张,听到苏然的话松了口气,自说自话般地道:“其实这样也挺好。规则怪谈嘛,大佬们商量一个通关方法,然后让其他人抱大腿过关也不错。不然的话……像我这种菜鸡加入讨论可能反倒会拖后腿,扰乱大家的思路。”
王绽苦笑:“如果是常规的规则之境,这样当然没问题。但这个怪谈,恐怕不行。”
田雯雯一愣:“怎么说?”
王绽:“你没觉得这次怪谈和别的怪谈不一样吗?”
之前只参与过一个新人副本的田雯雯很是茫然:“怎么个不一样?”
王绽道:“普通的规则怪谈,大家都在同一阵营、拥有同样的任务,所以能很自然地联手过关。但这个副本……至少住在上面的那个‘小明’跟咱们的任务是明显不一样的。而且咱们住得这么差、他独自一人拥有整幢别墅,我合理怀疑我们的阵营也不一样,是对立关系。”
苏然没太明白:“对立关系又怎样?还是要大家一起过关的吧?”
“不……”王绽回忆自己在网上看过的内容,声音发哑,“我看超话里说,有
些规则之境是逼迫玩家互相厮杀的,
也就是需要杀掉敌对关系的参与者,
自己才能活着出去。”
“如果我们现在正在这种副本里,那我们的通关方式很有可能是要杀掉‘小明’,而那些人跟他结盟,或许意味着改换阵营。等他们把我们都弄死,我们就完蛋了。”
“可是这说不通啊……”苏然据理力争,“我们都被规则困在这种小隔间里,他们想杀我们根本没难度,直接动手不就行了?再说,如果加入敌对阵营就能抱团过关,那大家全都宣布加入对方阵营,怪谈不就白瞎了?”
“嗤。”王绽没忍住嗤笑,隔着墙壁对苏然露出了“学生党真单纯”对鄙夷。
他反问苏然:“那如果杀人方式有具体要求呢?如果阵营转换有人数限制呢?有没有可能大佬们私底下已经抱团占满了人数,就等着拿咱们献祭,让自己安然通关?”
“这……”苏然想说不会,因为她觉得就算这世界上有坏人,也不会占比这么大,大到一个副本里有近一半的人数都能冷酷无情地拿别人“献祭”。但她通王绽的语气,她感受到了他对此的笃信,就好像他的猜测已然成真,这种情况她再进行争辩只会导致无意义的互杠。
苏然于是不再吭声,王绽见状想当然地觉得她默认了自己的想法,心下有了一种莫名的得意,继续跟田雯雯、李小初说:“所以啊,我觉得咱们得想想怎么反抗,不能坐以待毙,就算不杀人,也得想办法把主动权抢过来,你们看呢?”
田雯雯和李小初相互看不见,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王绽所在的方向。
她们觉得王绽说得有点道理。
就算不说什么阵营对立,规则怪谈里的危险这么多,主动权当然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更好。
相隔几个房间的另一间小屋中,吴江涛因为离得远,没有听到王绽他们的讨论。
他兀自支好梯子爬上去,将耳朵贴在那道供人进出的金属挡板前,确认上面没人后,伸手推向挡板。
“硌、硌——”经过轻微的两下卡顿,挡板被推开。
这是他之前行窃时的一点小技巧。
在插锁舌的锁口上贴一截透明胶带,锁舌受到外力就能轻易滑出,让门锁变得无效。
这招对高级防盗门不行,但对比较简易的门锁都有用。这块封在小隔间上方的门板显然属于后者,于是当吴江涛在检查房间物品的过程中看到一小卷透明胶带的时候,DNA一下就动了。
爬出隔间,他轻手轻脚地将挡板盖回去,避免被人发现他的离开。然后小心翼翼地走出了地下室,探头探脑地确定一楼没人后,他藏到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有人踏足的餐厅门口。
这是个很好的位置,左侧门轴处的缝隙刚好斜对着楼梯。如果那位拥有道具的“宁小姐”下楼,他会在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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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书房里,大家席地而坐,花了近一小时时间整理完手里的全部文档。
虽然所有人都在有心不被“
变异猜测”
干扰思路,但病历总结起来却很印证这个猜测。
——在14份病历中,有6人得过细菌性肺炎,另有3人得过细菌性肠炎,细菌性感染病史的占比高达64%。
这个数据显然高于正常人群的细菌性感染。
“所以……还是得把重点放在变异问题上?”
张立平看着这个结果,神情凝重。
虽然这意味着他们的猜想从一开始就对了,但完全不是个好事。因为这个猜想背后是他们发生过“变异”的事实,按照这个事实再将时间线延长,很有可能他们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再次变异。
而他们甚至不清楚下一次变异是在什么时候。
坐在一起的叶汐和王心冉无声对视,王心冉的目光快速扫过在座的所有队友,叶汐点了下头表示赞同。王心冉便鼓起勇气,伸手去拿大家面前的病历笔记。
队友们见状难免一愣,但还是把笔记都交给了她。王心冉最后把叶汐那两份也收了过去,翻翻找找地在每个人都笔记上画圈,又埋头经过一通计算才开始发言:“14个人里,有两个人有明确的抑郁症病史,一人患过躁郁症,另有四人曾有抑郁倾向,二人存在偏执倾向,还有一人得过厌食症、一人得过暴食症。”
“虽然把它们分开计算,每个种类都为数不多。但如果把它们都归类为‘心理问题’,那么——”
说完,她将那一沓纸都放在面前的木地板上:“——那么14人里有12人存在不同程度的心理问题,概率大约是86%,远大于细菌感染的比例。”
同时,这个概率也大于正常人群存在心理问题的比例。
大概是第一次进行这种关键性发言,王心冉说到最后声音略微有一点发虚。身为副队长的杨歌敏锐地捕捉到这种情绪,立刻对新队员表示鼓励:“好家伙,不愧是实打实考进来的,总结能力好厉害!”
王心冉松气地笑了下,继续说:“所以,这有没有可能提供另一种思路?”
“……比如呢?”张立平有点懵。
又是细菌感染又是心理疾病,让他这个医学盲感到了深深的不友好。
王心冉收敛笑容,目光投向肖冷:“肖队刚才提到自己可能是个医生,那有没有可能,他是个心理医生?”
肖冷目光微凝,旋即摇头:“不会。”
王心冉一滞:“为什么?”
“虽然都是医学,但心理学和其他科室的跨度较大,属于一个相对独立的学科。”肖冷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放满医学书籍的书架,“你可以看一下书架上的书,外科、内科、脑病科、感染科,甚至妇科、儿科书籍都有很多,但心理学的书几乎没有。”
“所以如果从书籍占比来推断,我觉得‘我’有可能是任何科室的医生,但唯独不包括心理学。”
“这样啊……”王心冉有点泄气。
她刚刚的思路是,“小明”可能是个心理医生,把他们这些病人搞来是为了给他们治病,关在地下室这种奇怪的操作另
有隐情,需要他们进一步揭秘。
但如果他不是心理医生,那这个推测就不成立了。
“不过。”
肖冷话锋一转,“‘我’不可能是心理医生,不等于你发现的线索没有用。”
王心冉眼睛一亮。
肖冷边思索边说:“有可能存在‘感染变异’,因此身为医生的‘我’专门找了一批心理存在问题的感染者,在这里进行医学实验,冷藏柜里的特制饮品还有做饭时的粉色调味料就是实验的药剂。”
“可如果是‘感染变异’的故事,为什么要找存在心理问题的感染者?”杨歌对这种逻辑表示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