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以童然目前的声势,想要得到难民署的支持并不太困难。
“你把精力放在这边,修的挑战又怎么办?”凯恩的反对情绪也不大,难民营慈善义演若是办成了,对童然的形象很有利,可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
“义演是件大事,我至少得用几个月时间准备,在那之前我会先完成逃脱魔术。”童然喝了口热巧,“如果决定要做义演,趁还没回国,我想先去刚果了解一下情况。”
“就我们俩去吗?”凯恩愣愣地问。
“您这是同意了?”童然抬了抬眉,“如果您也支持义演,那我明天就和马克西姆先生联系,当然,我们估计还需要雇佣几位保安。”
在非洲雇佣保安的程序很简单,一个持/枪保安的月雇佣费换算成人民币也不过三千上下,太阳/城就有提供职业保安雇佣服务。
在与马克西姆和温巴详谈后,凯恩一共雇佣了四名保安,一行人于两日后飞往了刚果首都金沙萨。
“Dedi先生,凯恩先生,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你们。”温巴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完全没想到童然真会答应他这个小人物的请求,尽管义演还需等上数个月时间,可干旱在持续,粮食问题只会越来越严重,“请你们放心,关于合作的事我会尽快汇报,绝不会耽误你们的安排。”
“不用客气,能对你们有帮助就好。”童然微笑着问,“我们的行程是金沙萨和卡南加对吗?”
“是的,这是我们国家最大的两座城市,”温巴一路上都在讲解着刚果的风土人情,末了说,“我是瓦格尼亚人,从小生活在刚果河畔,那里风景很美,生活很祥和,如果先生们感兴趣,我可以陪你们去我的家乡看一看。”
童然确实有点兴致,中国人常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不一样的风景能为他带来更多的创作灵感。
但在享受旅行前,他必须先经历人间“地狱”。
难民营的居住条件在童然看来与地狱相差无几,屋棚又破又旧,空气浑浊恶臭,街上随处可见垃圾、粪便、呕吐物以及死老鼠,疾病在这里肆意传播,死神的镰刀悬在每一个人头顶。
凯恩来到难民营第一天,只因为喝了一碗营地管理人员送来的水,当晚就上吐下泻,被紧急送往医院救治。
好在只是轻微的肠道感染,只需要补液和休息就能痊愈。
接下来两天,童然跟着温巴和马克西姆去了好几个难民营。从难民们的态度可见,马克西姆在当地比温巴更受尊...
重,刚果人认为“萨普”是自废墟中盛开的优雅之花,象征了贫苦大众最后的尊严。
在马克西姆的帮助下,童然得以和难民们深入交流,这里的一切都和他预想中差不多——人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一家五口每天的口粮只有一碗野菜,许多小孩因为营养不良而导致腹水肿,婴儿死亡率高达25%。
但偶尔也有一些令他意外的情况,比如难民营里还有学校,虽然只是用干草和篷布搭建起来,占地不足二十平的小空间;又比如孩子们尽管生存艰难,但仍然充满了乐观和童真。
他们会好奇地围着他打转,会在面对镜头时开朗地笑,高兴地唱歌跳舞,甚至在知道他是中国人后,会为他表演“功夫”。
当一个小女孩举着破旧的艾莎人偶,和不知从哪里捡来的冰雪城堡魔术玩具时,童然只觉得心脏被尖针狠狠戳了一下,不算疼,却很难受。
他忽然间感受到一种绝望,因为他深知自己无法为生活在这里的人来带来所需要的,真正的奇迹。
魔术,仅仅只是魔术,从来都改变不了自然法则,更不可能拯救世界。
等到凯恩出院后,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卡南加。
几日后,掉了十多斤肉的凯恩飞回了美国,童然则带着四位保镖去了温巴的家乡。
正如温巴所说,那是个安静又祥和的村落,村民们以歌舞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酋长请他品尝了只贵客才能享受到的碳酸饮料。
没有错,就是超市里那种几块钱一瓶的碳酸饮料……
看上去村里的物资和难民营同样匮乏,但这里靠着雨林和刚果河,其实食物非常充沛。
村民们会用树枝编织一种足有两个成人高的传统渔具,上宽下窄、形似漏斗。他们将渔具安装在河中搭建的木架上,每天早晚各查看一次,捞出的鱼就是这一天的主食。
“Dedi先生,您想试试吗?”河岸边,温巴热情地问。
童然疑惑道:“试什么?”
“捞鱼。”
温巴指了指矗立在河中的木架,两个渔民正攀着木桩往浮在水面上的鱼框里钻,“只要您把鱼捞出来,您就是最强壮、最勇敢的男人!”
童然望着湍急的水流,还有绑在木架与鱼框之间摇摇晃晃的麻绳,眼皮不由地跳了跳,“我水性不太好,算了吧。”
温巴似是没想到会被拒绝,老实巴交的脸上显出几分忐忑,他偷觎着童然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Dedi先生,我是不是冒犯到您了?”
童然诧异地笑了,“当然没有,怎么会?”
温巴轻舒了口气,“我只是,只是觉得Dedi先生有些不开心。在我们瓦格尼亚人的传说里,如果谁能在急流中捕到鱼,就会受到刚果河精灵的庇佑,她会帮助每一位勇士,为您消除疾病,赠予您无上的快乐。”
童然蓦地一怔。
不开心么?
好像是的。
从徐琼的离世,到难民营的所见所闻,都在童然心中蒙上了晦暗的印记,它们一层一层地堆积,无形中侵蚀着他,带给了他...
沉重的压力。
他忽然对什么都提不起劲,思维也钝钝的,似乎陷入了莫名的情绪低潮,就像女孩子们的生理期。
想到这个比喻,童然自嘲地笑了笑。
或许,他真的需要一点刺激。
“那我试试吧。”他说。
温巴立刻高兴起来,拍着胸脯表态:“我们会在您的腰部捆上绳子,保证不让您被水冲走!”
童然:“……”
更吓人了呢?
麻溜地脱了衣服,童然只穿着条四角内裤爬上了木架。
木架搭建得很潦草,童然完全不敢走动,只敢趴在上面像只乌龟般缓慢地爬动,可即便这样,他也一直担心木架会突然垮塌。
等渔民们合力将捕鱼筐拉上来,童然便抱着木桩下水,巍巍战战地钻入鱼框里。
编织鱼框的树枝并没有经过打磨,轻易就在他细嫩的皮肤上划出了不少小伤口。但他顾不上这点儿刺痛,更明显的疼痛来自于水流的冲击,像是被消防车的高压水枪射中了一样。
童然忍耐着疼痛,克服着恐惧,慢慢探到了鱼框底部。他很小心地摸索,足足用了十几分钟时间,终于将框里的三条鱼全部摸了出来,其中最大的一条至少有五斤重。
当他把“战利品”带回岸上,所有人都在鼓掌,村民们再度欢快地跳起了舞,仿佛将他视作了全村的希望。
那一刻,童然竟真的感受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黄昏降临时,河岸旁燃起了篝火。
吃饱喝足的童然坐在火堆旁,终于想起了自己的本职,为孩子们表演了一个又一个魔术。
他在歌声里睡去,醒来时天将破晓。
童然独自走出茅屋,清晨的河面氤氲着雾气,他盘坐于河畔的岩石上,吹着干燥而凉爽的微风,静心冥想。
朝阳慢慢升高,霞光驱散晨雾,童然冰封多时的灵感源泉好像也有了融化的迹象。
直至浓雾褪尽,河面映漾着金红,他忽地灵光一现,回忆起了徐琼笔记里某个失传已久的幻术。
潮水撞击河岸,雨林窃窃私语。
此时风动,也是心动。
一滴露跌落,霎那间,童然有了一个绝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