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已经过去两年。
钟息询问了心血管内科的专家,想了解他父亲心肌缺血的情况该如何缓和,专家开好药方配好药,派人送到他手里。
钟息拿到药材,想了想,又去超市买一些水果,准备送去父母家。
他买了木瓜和葡萄,也都是对疏通心血管有帮助的水果,结账时身后传来温润的声音:“真巧,又在这里遇见了。”
钟息回过头,看到沈彬白。
他推着一个购物车,里面放了一些蔬菜和肉类,“回来看父母吗?”
钟息神色淡淡,“是。”
“你脸色不太好。”
最近很多人都这样说,钟息已经麻木,懒得反驳:“最近工作比较忙。”
“上次忘了说,我前年就离开气象局了,现在在一家软件公司上班。”
他想告诉钟息,其实他很早就后悔了,在气象局上班的每一天都让他觉得如履薄冰,好像时刻有人在戳他的脊梁骨,嘲笑他是个懦夫。在得知霍司承和钟息即将结婚的消息时,他毅然决然地提交了离职申请。
钟息对此并不关心,他点了点头,只回答了一声:“嗯,也好。”
沈彬白没话找话地说:“霍理事长把基地治理得很好,他一定可以成为下一任联盟总督。”
钟息虽然不常在媒体前公开露面,但也清楚一些应对话术,他说:“我不了解这些事,先回去了,你慢慢逛。”
“钟——”
沈彬白刚要开口,钟息就打断他:“上次我和你站在超市里闲聊,被人拍了照片,以后如果没有什么事,还是不要离太近了。”
沈彬白愣了愣,恍然后退,“抱歉。”
钟息把购物车里的水果放到自助
结账机前,一言不发。
沈彬白面色尴尬,退到人工结账的队伍中,和钟息保持陌生人的距离。
钟息瘦了很多,已经完全看不出军校时期的影子,甚至不如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他们就见过一面,也是在这间超市,那天他照常来这里采买新鲜食材,经过水果区时闻到一股水蜜桃的清香,想到好几年没吃过水蜜桃了,于是推车过去,结果一时没注意,和另一个人的购物车撞上了。
钢丝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沈彬白抬起头,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那时的钟息面色红润,眸子清亮,看起来生活安逸且幸福。
钟息也看到了他。
和沈彬白的惊诧僵硬相比,钟息表现得很平静,主动说:“好久不见。”
沈彬白愣在当场,很长一段时间说不出话来,直到钟息往前推动购物车,他才鼓起勇气,问:“你、你过得好吗?”
钟息拿起一颗水蜜桃,看了看,脸上忽然浮现出浅浅的笑意,“挺好的。”
那天沈彬白跟他聊起天文台新出的一篇文章,可能是勾起了钟息许久未想起的爱好,钟息颇有兴致,说有时间会去看一看。
但今天钟息似乎兴致不高。
付完钱之后,他拎着购物袋就离开了。
沈彬白忍不住追了出去。
秋风卷起落叶,他站在超市的台阶边,看着钟息的背影渐行渐远。钟息穿着米色毛衣和浅棕色长裤,身影瘦弱,脸色苍白,沈彬白不明白短短两个月,钟息怎么会变成这样。
钟息把东西放在后排车座上,然后坐进驾驶座,缓缓驶离停车场。
沈彬白的脑海中翻涌起很多过往。
他很想问:钟息,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是BR2786号星球的人吗?我现在还时常在榕山上观星,我换了很好的设备,也拍到了形状清晰的鹈鹕星云,但已经没人可以分享了。
他想说:我一直很后悔,很后悔。
“傻站着干嘛?”
耳畔惊起的招呼声将沈彬白拉回到现实,转头才发现是他的多年好友符辉。
符辉从停车场里出来,径直往超市里走,正准备去买烟,余光里看到台阶上站着的沈彬白,他停住脚步,走过去拍了一下沈彬白的肩膀,问:“怎么不进去?”
沈彬白没回答,符辉顺着沈彬白的目光望向停车场,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车。
“欸?那不是钟先生的车吗?”
沈彬白惊讶道:“你认识?”
“这不是废话吗?全联盟就这么一辆,再加上理事长夫人,谁不认识?而且他前阵子还来我这里订无人机呢,我跟你讲过的吧。”
“讲过。”
符辉是星海区和清源区两个区的无人机业务总代理。
“对啊,”符辉习惯性把手伸进兜里掏烟盒,但摸了个空:“他来我这里订了无人机,说要搞个周年惊喜,但那次表演到一半就中止了,我不是还让你给他
打个电话,问问他要不要继续订的吗?你不记得了?”
“我以为……”沈彬白喉咙口泛起几分苦涩,“我以为只是工作上的用途,没想到是纪念日的惊喜。”
符辉不了解沈彬白的心路历程,只搭腔道:“新闻上不是经常夸他俩感情好吗?不过他当时来找我我也吓了一跳,大概是十月初,他来我这里订了一个无人机编队,说要在君山森林上放,到时候霍理事长的直升机会经过,谁知道无人机表演到一半,霍理事长就出事了。”
符辉叹了口气:“怎么就这么巧?幸好理事长没出大事,不然真的……”
沈彬白突然明白钟息为什么脸色惨白了,大概是还没从突发意外的阴影里走出来。
他很想安慰钟息,但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从他七年前把账号和聊天记录交给霍司承那天起,他就失去了关心钟息的资格。
秋风冷肃,烟飞云敛,连一向客流如潮的超市都显得落寞。
霍司承坐在车里,看着钟息和沈彬白一前一后地从超市里走出来,沈彬白在台阶上依依不舍地望着钟息离开。
原来旧情人见面都是这般模样。
满后备箱的补品显得可笑。
霍小饱抱着奶瓶,左右张望着,问霍司承:“妈妈在哪里?妈妈呢?”
霍司承没有回答。
这时文副官打来电话,语气带着几分无措,支支吾吾地说:“理事长,君山森林附近的监控已经排查完了,没有排查到张牧的行踪,但、但是……”
他几番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
霍司承已经无暇关注公事,他揉了揉眉心,烦躁道:“有什么就说。”
“没有排查到张牧的行踪,但是我们在您出事前一个小时,在君山森林入口处的监控里,看到了……看到了钟先生的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