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一颗柔软的心脏曾被生活在地上用力摔打,磨出一道道血痕裹满灰扑扑的尘土,可到了现在她终于可以说,人生的确是疯狂又美丽的设计。
守着一颗初心,变成别人眼里疯狂的傻子,可只有足够傻的人,才会获得最温柔的回馈。
如星辰在天边擦出焰火,颓靡的废墟里亦能开出花。
到现在,周琨钰也成了她的初心。
在手术室外用眼神诉说“有我在”的周琨钰。在义诊时蜷在她身边只睡十分钟的周琨钰。在辛雷忌日柔软拥抱辛木的周琨钰。在她穿上裙子时唤她“小姑娘”的周琨钰。
说到底,无论周琨钰如何用轻挑、心计、自私来包装自己,她明明就是和辛乔一样的人。
周琨钰是辛乔的初心。而辛乔是周琨钰的良心。
“Wesatonaroofnamedeverystar,
Youshowedmeaplacewhereyoucanbewhoyouare……”
一曲终了。
台下有人鼓掌,有人欢呼,因为他们从来没见过辛乔的这样一面。
“辛乔唱歌也太好听了吧!平时不唱是我们不配吗?”
“平时脸那么臭!这会儿L也太温柔了吧!”
辛乔睁开眼,盯着自己的鼻尖,射灯照得她脊背发烫。
至少有一个人,知道她现在真正在唱的是什么。
她终于鼓起勇气向台下望去,然而灯光真的太刺眼了,她依然看不清周琨钰。
周琨钰在笑?在注视她?还是……仍然想着与她的别扭,露出一张柔和却淡漠的面具?
主持人:“让我们一起掌声感谢辛乔!”
她不能继续站在这里了,她必须要下台了。
她微微喘着气走回后台,躲在幕布旁,往台下望了望。
这里灯光不比舞台,反而能看清同样黑暗的观众席了。
() 她先看到的是在听主持人说串词的辛木。
然后她意识到,辛木旁边的座位空了。
她往后台拔足,扯了件棉服裹在自己身上就往外跑。
居然下雪了。
在即将迎来新年的这一晚,雪花簌簌落在她的头发上,眼睫毛上,棉服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天地间被衬得一片宁静,她只能听到耳畔的风、自己的呼吸,还有一腔热烈的心跳,随着视野里那道背影的出现越来越快。
“周琨钰!”
周琨钰的背影顿了顿。
辛乔多怕周琨钰不回头啊,然而,周琨钰双手插在洁白的大衣口袋里,转身瞧着辛乔。
纷扬的雪片衬得天地皎皎,周琨钰立在天地间,却比这一切更干净。
辛乔定了定神:就像她承诺过的,无论何时她都会为周琨钰回头,同样的,周琨钰也永远会为她回头。
一片雪沾在周琨钰的鬓发间,辛乔忍住了伸手去拂的冲动。
她站在周琨钰面前问:“怎么走了?”
周琨钰静静看着她,像是在问:为什么不走?
辛乔:“新年快乐。”
周琨钰动了动嘴唇。
最终还是说:“新年快乐。”
辛乔伸手想拉她,她往后退开半步,轻声提醒:“你同事可能会出来。”
辛乔:“你别走了,晚会还有好几个节目才结束呢,我们可以待在一起。”
周琨钰:“我还有工作。”
辛乔:“那……周末见?”
一首经典歌的旋律,一个下雪的夜,一缕两人交叠的呼吸,把氛围渲染得过分浪漫。
辛乔舍不得周琨钰。
然而周琨钰一个问题就把她拉回了现实:“我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吗?”
辛乔抿了抿唇。
周琨钰永远那么理性:“辛乔,你现在追出来找我,只是被刚才那首歌触动了,不代表我们俩之间的问题解决了。”
辛乔:“那你呢?你又为什么来找我?”
周琨钰坦然的说:“因为我爱你。”
辛乔的心猛然一跳。
她第一次意识到,不止她有被周琨钰影响的部分,周琨钰也有被她影响。
以前的周琨钰,断然不会在落雪的天地间,用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注视着她,对她直接的说出那句——“我爱你”。
周琨钰一张脸是温和而淡漠的,但她眸色里有温热的渴念,她望着辛乔的眼,又一点点往下滑,眼神掠过鼻梁,又落在辛乔的双唇上。
“甚至你涂着我帮你选的这支口红,让我很想吻你。”
落雪盖不住辛乔的心跳了。
她想过去把周琨钰一把拉在怀里,和她一起回家,躲在灯光暖黄的小房间里吻她。
但周琨钰说:“可我必须提醒你,我有我的自私、我的算计,我希望我的爱人更多时间待在我身边,而不是骄傲的
想着保有自我。”
“我希望我的爱人平平安安(),而不要让我在医院上班时提心吊胆?()?[()]『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时刻担心着下一秒,也许被送到我面前来满身血污的就是她。”
“这是我阴暗的一面,仍然存在于我身上,我不是那个你唱歌时所想的、一心向光的人。”
辛乔热切而冲动。
周琨钰理性到漠然:“想清楚这些,我们才能接吻,才能谈以后。”
“明天的考试,你加油吧,我相信你能考好。”
“不过,你也有可能故意考砸对吗?如果你不想转岗的话。”
辛乔的手指蜷起。
周琨钰转身走了,剩辛乔一个人站在落雪间,好一会儿L,才转身回礼堂。
摸黑到辛木身边的空座坐下,带来一阵雪的气息。
辛木用气声问:“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辛乔注视舞台:“看节目。”
辛木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
估计在想:也没什么事儿L啊,这俩大人怎么就闹成这样?
因为她们都是骄傲而倔强、固守着自我的人。
她们一开始因此互相吸引,现在却也因此滑向分离边缘。
晚会结束,辛乔带辛木出去。
辛木:“老姐,我怎么觉得同样是警察,他们对你好像不一样一点?”
辛乔:“我有人格魅力。”
辛木:“呵呵哒。”
辛乔瞥她一眼,见她围巾又松散了,雪片直往里钻,再次伸手替她系好。
辛木:“老姐,你真的是片儿L警吧?”
辛乔顿了顿。
她的职业,是这么多年,她对辛木唯一的一个谎言。
她揽着辛木的肩:“想什么呢?”
“你看了我多少抓猫逮鸡的工作照,不是真片儿L警能干这个?”
辛木点点头:“那就好,你可一定得平平安安的。”
辛乔默然。
方才周琨钰对她说的那番话,不是自私,不是算计,而是和辛木一样,再正常不过的想法。
而她呢?她也不是崇高,不是伟大,而是在做每一次想起辛雷时、她觉得自己必须要做的事。
只有做了这些,她才能像她曾告诉周琨钰的那句话——“问心无愧,夜夜安枕”。
辛乔和辛木一起回到家。
洗完澡,她倚在窗边,挑开一隙窗帘,默默望着窗外的落雪。
她不是一个喜欢叹气的人,但这一次,她的确陷入了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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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否昨晚淋了太多雪,第一天早上起来,辛乔发现自己发烧了。
她不常感冒,一感冒就来势汹汹,头痛和鼻塞困扰着她,甚至眼睛也有一种随时要流泪的酸胀感。
她先去医务室开药,连队医都劝她:“你这情况,这几天什么都别干了,回家好好休息吧。”
“我得备勤,还有理
() 论考。”
“你还想考试啊?看得清卷子上的题么你?”队医说:“虽然是有些可惜,但生病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就想,反正理论考每半年就有一次呢。”
半年。
辛乔默默收好队医的诊断单。
若把这拿给周琨钰看,她就有了不参加考试的正当理由。
那她和周琨钰之间的很多问题,是不是就能拖到半年之后再解决?她们是不是还能享受半年的和平与甜蜜?
辛乔拿了药,默默以水吞服。
理论考当天,她准时出现在考场。
监考员与她认识,开句玩笑:“辛乔,不会吧,紧张哭了啊?”
辛乔勉强笑笑。
卷子从前排传过来,模糊的视线,的确佐证了她那任谁都能一眼瞧出的重感冒。
她用力吸吸鼻子,完全不通气,只带来一阵头昏脑胀。
好像老天厚待她,硬塞给她一个再与周琨钰相处半年的理由。
考试时间在所有人提笔答题的唰唰声中度过。
铃声大作,停笔收卷。
一整天考完了全部科目,辛乔昏沉沉的走出考场,感冒药在过分汹涌的症状前没起到什么效力,她想着是不是该去输液,别耽误之后的训练和备勤。
龚远真的关心她,等在考场外,一见她就问:“怎么样啊?”
辛乔:“应该还不错,我尽全力了。”
龚远舒一口气:“那就好,特怕你感冒影响状态。”
两人一同往前走。
凋敝的草木总让冬季显得萧瑟,龚远再次开口的声音,在枯枝、冻土和路边的残雪间发沉:“你快要带木木去看辛叔了吧。”
辛乔点头。
龚远:“记得帮我代问辛叔好。”
辛雷忌日这天的工作,辛乔是早就调开的。晚上,辛木和她一起准备明天扫墓要用的东西,又问:“花订好了么?”
“放心吧。”
辛乔能看出来,相较于往年的沉郁,今年到辛雷忌日的时候,辛木情绪要相对好得多。
一是因为辛木又长大一岁了,手术后身体也趋于完全康复,比以前健壮了不少,而人的情绪很多时候是受身体状态影响的。
一是……
辛乔知道,一是因为这段时间以来,她们的生活里多了一个周琨钰。
周琨钰会揽着辛木的肩膀与她聊天,会附在耳边说悄悄话,会带辛木去配眼镜,会给她藏零食的抽屉偷偷“补货”。
周琨钰的细心和温柔,很大程度上补齐了辛木从小缺失的那些爱,让她的情绪趋于平和。
辛乔回房睡觉前,辛木问:“琨钰姐姐明天还是会来的吧?”
辛乔:“嗯,会的。”
无论她们之间怎么别扭,她就是知道,明天周琨钰一定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