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宴惊的视线被一群绵羊屁股包围,连忙挪了挪蹄子,想观察一下周遭……等等,蹄子?
她猛地低头看去,却没找到自己的脚,伸着脖子把脑袋努力勾得很低,这才看到自己的两条……四条腿,细骨伶仃,覆盖着一层短短的绒毛,蹄子看起来倒是结实而坚硬。
“……”
薛宴惊稍稍呆滞了那么一会儿,艰难地接受着自己变成了一只羊的事实。
如果仙界的人都是以绵羊形态生存,她倒是理解琅嬛仙君为何不愿回天了。
还没等五花八门的猜测一一掠过她的脑海,前方正吃草的长毛绵羊挪了挪屁股,慢悠悠地转过身子,费了很大力气才调过头来细细打量了她一眼:“哟,新人?”
其他羊儿听到这一嗓子,也纷纷围了过来。
“嗯。”好在还能说人话,薛宴惊苦中作乐地想。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问,”那长毛绵羊慈祥地笑道,“放心,这里没有任何危险,你想问的一切,都可以慢慢问。”
薛宴惊不太适应地用绵羊的视角打量四周,入眼的俱是绵羊屁股、绵羊脑袋、绵羊角……一群羊长得极为相似,只不过身体大小和毛发长短有些区别罢了:“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
“这里是介于凡间和仙界的一处中转之地,能抵达这里的只有刚刚飞升的修士,”长毛绵羊为她解惑,“此间无名,大家习惯称它为安乐之地。”
“你们都是飞升的修士?”
“没错。”
薛宴惊出于礼貌,想与大家互通姓名,也看看有没有相识的修士在此,却被告知他们这里习惯了互称编号。每只羊身上都佩戴着一只颈圈,上面刻着一个数字,薛宴惊也有,只是她自己的视线看不到。
因着每只羊都生得差不多,很难把名字一一对应,大家都惯于根据颈圈识人,久而久之,也便鲜少用起在凡间时的名姓了。
薛宴惊没来得及恐慌,她只觉得荒谬:“你说这里只是中转,意即我们可以离开这里,去往真正的仙界?”
“当然,谁还能一辈子做羊呢?”
这倒算是个好消息,她又问:“要离开这里需要满足什么条件?”
“每个新人都会这样问,”长毛绵羊笑了起来,“其实并没有什么苛刻的条件,只要安安生生地在这里吃上几年的草,就能去往仙界了。”
“为什么?”
“吾等也无法揣摩上意,”长毛绵羊缓缓摇头,“想来这升仙的最后的一道关口,定然是为了考验我们的耐心、恒心一类吧。”
“……”长毛绵羊听起来很乐观,曾窥得过仙界阴私一角的薛宴惊却无论如何开朗不起来。
她阴暗地想,很好,谋杀名单上,又多了一位搞出这玩意儿的天才仙人。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们的毛发都比我要长很多?”薛宴惊艰难地控制着大脑袋环顾四周。
“因为我们来的时间比
你要久,等你吃上几年青草,也会生出一身这样漂亮绵密的毛发,”大家七嘴八舌给她解释,“看见西边的石台了吗?到时候去那里称重,毛发重量足够,你就可以离开这里,飞升仙界了。”
薛宴惊望着石台上巨大的秤砣,只觉得它看起来有些像是凡间屠夫称猪用的那种地磅秤。
她明明刚铸了仙体,此时却觉得自己仿佛陷入了一段光怪陆离的荒诞梦境:“具体要几年?”
“十年。”
“十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对于咱们修真者而言,十年也不过是短短一瞬间,熬过去就好了,”长毛绵羊道,“像我,已经在这里待了九年半了。”
薛宴惊低头看着地面上郁郁葱葱的青草,它们新鲜娇嫩、丰沛多汁,此时在她眼里显得颇具诱惑。
她不由后退了一步,因为不熟练如今的四肢,险些被自己的后蹄绊倒。
刚刚在对话时,她已经尝试过,遍身的功力无法使用,储物戒里的东西也不能取用。
一旦这里出现危险,他们就只能任人宰割。
“可是这十年,不能打坐,无法入定,就只能靠……吃草来熬过去吗?”
长毛绵羊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向另一边:“还可以像他们一样,晒着太阳,每天睡上十个时辰。这样一来,一日到头过得很快的。”
“这里有人看守吗?”薛宴惊问。
那长毛绵羊却顿时警惕起来:“千万别做糊涂事!我劝你不要太关注当下,最好去想想不久的将来,我们马上就要成仙了,从此不老不死,天地之间自在逍遥,这是最后一道考验,有什么熬不过的?”
“谢谢你,”薛宴惊没了继续追问的兴致,“我明白了。”
做羊真的很不舒服,站也不是,卧也不是,薛宴惊在附近来回逡巡,习惯着走路和奔跑,待终于熬到了夜晚,她借着夜色悄然脱离了羊群。
什么乱七八糟的?谁信这是善意考验?谁又要在这里干耗十年?
十年足够她砍一个仙君,灭一次鬼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