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抛下差点气炸的姑娘,赵二离了这里,又在城中随处逛了逛,眼看时辰将至,便快步走向岳阳楼。沈翠儿正站在楼底下抬头张望,见她过来,随口问道:“去哪儿了?”
“去看看胭脂铺子。”
“放不下?”沈翠儿笑笑,“对了,听说李家三姑娘不打算参加科举了,要直接去经商。往后那些铺子,大概要交给她来管了。”
“挺好的
() ,正适合她,”赵二点头,“不过那些铺子,薛夫子不管?”()
“夫子那么懒,”沈翠儿吐了吐舌头,“顶多隐在幕后,拿些分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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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闲聊间,书院众学子大都已到齐了。三青村私塾出来的另两位同窗也勾肩搭背地出现在视野中,四人打了个招呼,一道拾级而上。
于顶楼遥望,但见茫茫洞庭,浩浩汤汤,万顷烟波,一望无际。于窗边临风一立,颇有种飘然若仙之感,想到九州天下不知多少文人墨客、侠者英杰曾登临于此,与自己看过同一方壮丽风景,一时心下感慨万千。
可惜这感慨很快被一道喋喋不休的男声打断,原来是一位学子高声讲起少时父亲带他来此地赏景的经历,顺便炫耀起自己曾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九州多少美景。
不少人心下腻烦,想等着他意识到无人搭腔后自己闭嘴,奈何他的跟班在一旁捧场了几句,又助长了其兴致。他滔滔不绝地给大家介绍起岳阳楼来,还招呼众人去看四周白墙上的题诗,说他的父亲当年曾在此留诗一首。
众学子顺势欣赏起古往今来文人墨客的诗作,正沉浸其中,又听那人一声怪叫:“赵二?”
“什么?”
“没什么,”那人意识到自己失态,摇了摇头,指着白墙上不甚起眼的一个角落,“这里有首署名赵二的诗,想来是重名罢了。”
“如果你继续往左侧看去,还会看见一首署名沈翠儿的。”沈翠儿笑着提醒他。
“……”那人僵硬地扭着脖子去看,“还、还真是你?你来过岳阳楼?”
赵二颔首:“那时年少轻狂,题诗一首,落笔拙笨,实不足以与诸位先贤比肩。”
“……”
“嗯?”从三青村私塾出来的一位同窗也挺惊讶地看向沈翠儿和赵二,“你们什么时候来的岳阳楼?怎么没带上我?”
“你还记不记得你在京城待了两年?”沈翠儿拍了拍他的肩,“有个商人用挺卑鄙的方式给你下套,气得你在京城你来我往地跟他打了足足两年的商战,薛夫子见你太投入,就没打扰你。”
“哦,”此人恍然笑道,“是那段时光。”
“说起来,我们好像忘了问你,你那商战打赢了没?”
“自然是赢了,”赵二抢着道,“赢了才会笑着说‘那段时光’,若是败了,这时候怕不是要拍着桌子大喝‘那群混账’。”
同窗笑了起来:“还是你了解我。”
几人旁若无人地谈笑,那原本口若悬河的家伙伤心地抹了把脸,不知是否因着引以为傲的见识未得到大家重视,还是因为引以为荣的经历连几个乡野村人都曾有过,只得黯然走开了。
众学子拍手称快,看着赵二那一片不大认得清字迹的狂草,却也没什么可夸的,只道:“对着这旧日诗句,当可描绘赵姑娘少时临风一书的狂妄风仪。”
赵二笑了笑,说起“临风一书的狂妄风仪”,她又想起了薛九。曾经有一次未带纸笔,薛夫子便飞身上天扯了一片白云做纸。那一瞬间的风仪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所以纵使所有同窗都跟着薛九找来的师父练了颜体,她赵二却偏偏又额外模仿过夫子的草书,只不知究竟仿出了几分风姿。
又有人拉着沈翠儿感慨:“你们那私塾,比起九州最好的书院,竟似也差不到哪里去了。”
“是啊……”沈翠儿轻声一叹,谁能想到,它在薛九出现前,不过是一座连夫子都招不到,只能靠一位老人家勉力强撑着的几近关门的私塾呢。
“不知薛夫子在做什么?”
万里之外,三青村私塾。
有人离开,自然便也有孩童长到了岁数,新近加入了这里。
徒儿在九州最好的书院之一崭露头角,薛九却仍然在这里,欣然接纳着新来的孩童。
一个尚梳着两根辫子、满脸稚气的小女孩正挨在她身边:“夫子,昨日见识到那些景色后,我做了个梦。”
“什么梦?”
“我梦见云彩给太阳搓澡,搓着搓着就把它搓成了月亮!”
薛九端坐堂前,拨弄着琴弦,闻言一笑。想象力是这个世界上最宝贵的东西,任何人都夺不走。它可以让人在最孤寂的寒夜获得慰藉,让心灵上的高远超过现实的束缚,就算并没有修道的天赋,也学不会御剑,但任何人都可以凭借想象力翱翔天际。不管他们将来会走上哪一条道路,终其一生,他们大概都会受益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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