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6 章(1 / 2)

“我…贫僧…”方阔站着不动,他做出一副既悲恸又压抑的样儿:“是,贫僧是知道他养了一些身残的人在竹林里,但却不晓那些身残的人是何时追随他的,更不晓他们就是杀玉面判君阎丰里的百鬼。房铃死后,他亲口对贫僧说的,择一块清净地度余生。”

“所以你就把黎家的方林巷子给了他…”辛珊思觉太可笑了:“你有什么资格处置方林巷子?”

一问堵得方阔哑口,他歉疚地又看了眼黎上,迟迟才搬动脚转身:“不管二位信不信,贫僧真的不知小小那么早就养了百鬼。贫僧以为…他是在竹林长成之后才招引一些跟他一般身带残的人一块到老。他…他怎么会去杀阎丰里?”

这茶味?千年大红袍都及不上他醇厚。最后,辛珊思还欲问一事:“你有真正想过求助少林,为黎大夫逼出体内剧毒吗?”

沉凝两息,方阔回:“有,但少林有少林的规矩。”

这个笑话不错。辛珊思笑说:“出家人不是要助佛主普度众生吗?难道少林…拜的不是佛?”

问得好,风笑瞥了一记面朝门背对着他们的老秃驴,踢了一脚尺剑。

尺剑上前开门:“好走不送。”

沉默了七八息,方阔终还是抬腿出了房间。腰背不甚直,僧衣上有两针脚粗劣的补丁,再加上他年老瘦削,倒真透着几分落寞。但黎上知道,这位高僧不但话本写得好,功夫了得,还极通人心。

将门关上,尺剑看向主上和阎小娘子,反正他是不信那个米掌柜能只根据一册话本就设计出苏家这出事,除非那人手眼通天知天下事。

辛珊思双手抱臂,凝神又细细将事捋了一遍:“黎大夫,你说…真就这么巧?”

“哪有那么多巧事?”黎上到桌边倒了杯水:“临齐苏家虽自称说将黄崇吉的手札捂得死死的,但…韩震不还是知道了?方阔刚对话本的叙述,倒是给了我们一个肯定,林家定下苏家这门娃娃亲时,是知道苏家藏着精绝的铸剑之术。”

“但玉芝说,在定下婚期之前,她与林垚少有接触。”辛珊思不解。想谋铸剑术,不该让小儿女多亲近吗?

风笑解疑:“两家离得远,除非林垚长成主动去见。可苏玉芝又只比林垚小四岁,待林垚长成她也大了,那就该商议着成亲了。一会咱们可以问问苏玉芝,过去二十年,林家跟苏家往来如何?”

“苏氏家中藏宝,戒心一定非常高。林家想亲近也得有分寸,不然很容易弄巧成拙。”黎上喝了口水:“方阔是一个差点成了少林方丈的僧人,他对武林中的恩恩怨怨了解的绝对比我们以为的要多。”

“你是说…”辛珊思看着黎大夫:“他的话本许是根据一些事实编写的。”

沉凝两息,黎上道:“很可能。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每回谈到话本他总疑疑难难不欲多说。”

“那黎家呢…”辛珊思问:“真的像他话本里描写的,奸商?”

黎上敛目:“黎家的产业我打听过,遍布

很广,单商队就有七支,从南到北从北到南地倒货,布、皮子、木材、粮食、马驹等都有涉足,每年送去各寺庙的香火多达万两银,也会布善,唯一可叫外诟病的是…我祖父曾趁南方洪涝时置了近百顷地。”

“但置田后,黎家也没叫人饿死。”风笑补充:“田从谁那买的,再佃给那家。佃租一成,可比许多地主收的两成、两成半低多了。再者,都洪涝了,官家救济不及时,百姓不卖地等着饿死吗?”

“你们别把穷苦想得太好。”尺剑眉头拧紧:“穷极生恶。我在北地就亲眼见过一个富绅被一群穷苦抄了家抢了媳妇杀了娃,只因那富绅在各家日子难过时煮了顿肉,肉香飘出,叫人闻到了。”

“可方阔不是穷苦。”辛珊思道:“他写那本话本时,即将要成为少林方丈。这样的人,看事观世态岂能肤浅?”转头问黎大夫,“黎家置地有恶意压价吗?”

黎上摇首:“据我所知,没有。而且那年黎家还将别处粮铺的粮食往南方调,没有涨价。但…”眼神变得幽暗,神色冷清,“在南方打听的时候,有个老人家说的话…叫我清醒。黎家不该把别处的粮食往那调,调了不降价不白送,在一些人来看这就是罪,这就是奸商。”

不知该说什么,辛珊思心里有点堵。方阔满口仁慈,在他眼里,黎家所行之事确实不够慈悲。

“我该早点问你黎家的事的。”

若知道这些,她刚口气还能再冲点,话语上也会更尖锐。现在人都走了,她却生了些微吵架吵输了的郁闷。

黎上笑了,伸手揽住她的肩,望向风笑怀里的小肥丫。黎久久舒服,小嘴噗噗地吐着小泡泡,谁也打搅不了她。

“韩震死了…”风笑意味深长:“林家、汪家要提心吊胆坐立不安喽。”

还真如他所说,汪成早上赶到双桥镇东韩震的小院时,被吓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连尸都没收殓,就慌张退出院,急回城。不再顾忌,直奔士林街。林垚见到他,脸都黑了。

现在天近黑,汪成犹赖在林家书房。

“汪伯父,您…”林奋想撵人,只不知该怎么开口,转首看向他大哥。林垚站在后窗边,肃着脸,掩在袖中的手握得死紧,他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下一个肯定是我。”汪成脸惨白,他后悔了,不该信轻依和韩震的话,什么只要扒上林家再助林垚飞黄腾达,他就能与他大哥争夺家主之位…汪家只那么几间铺子,家底数得着,他争家主位图什么,图起早贪黑吗?

林忠志心里也七上八下,嘴上劝到:“你不要自己吓自己。韩震八成是那位杀的,你又没惹着那位怕个什么?”

“哪位?”汪成撑着椅把站起身。林忠志左手拇指抵上发紧的心口:“阎晴。”

“阎晴能把武当、峨眉的人拦下,肯定是知道咱们这里头的事。”上午回城路上,汪成尽在想韩震的死了:“她应允苏玉芝一命还一命,苏玉芝的挂牌还没撤下,她怎么可能这时杀韩震?”

问题就在此,

林垚也不觉是阎晴杀的韩震。可除了她,还会有谁?

“汪伯父,天色不早了,我着人送您回去。回去您也歇歇神,别想太多。()”

“死得不是你,你说得轻松。?()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汪成勒目:“轻依到现在还没从丰山客栈出来,你是一点不担心。咋,想利用完就丢?”冲到林垚面前,“我警告你,要荣一起荣,不然谁也别想好过。”

唾沫星子喷到脸上,林垚生恶心,但面上没表露:“汪伯父,我对轻依用情至深,为她一句话,甚至不惜算计发妻。您竟然觉得我只是在利用她?”

“你可不就是在利用她?”汪成右眉头肉痣上的毛耸了耸:“不但利用,还勾引她。”

林垚气得鼻子都冒火:“那就请您说说她有什么值当我利用?是她峨眉弟子的身份,还是她拖着的汪家二房?”冷声质问,“我,还有林家,落得现在这般惶惶恐恐又是拜谁所赐?”

“拜你们自己。”装什么无辜?汪成揭到:“什么为了我家轻依一句话算计的发妻,你是吗?你从娶苏玉芝那天起,就在算计她算计苏家。苏玉芝身子好好的为何七年无出,还不是你林垚不想她生?

就你们林家聪明,人家苏九天傻吗?闺女连个后都没有,人家凭什么传你林家铸剑术?以为苏家是东太山姚家,嫁个闺女拿月河图当嫁妆,呸…林家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配苏家掏心掏肺吗?西陵城方家什么底蕴,是林家能比…”

垂目看着那张都快杵到他脸上的丑陋嘴脸,林垚拳握得吱吱响。林忠志还想上来拉,只被小儿拽住了。

“嫌峨眉弟子身份低,配不上你林家大少爷…哎呦喂,你是什么贵主?你拱我闺女被窝的时候,怎么不嫌?天两头地跑去我闺女那,哄着我闺女跟你好。你以为我闺女看上你啥,你以为我汪家看上你什么?看上你心狠,看上你装窜稀偷窃岳家老祖宗的…”

“闭嘴…”林垚鼻一凑,突然出手击向汪成要害。汪成不防,人被打飞出去,眼珠子暴突盯着阴鸷的林垚。

几步外林奋,横跨一步,自后又给了汪成全力一击。脸已撕破,留他也是麻烦。汪成口鼻血喷,像大块肥肉一样摔在地上颤了又颤。

书房里死寂,林忠志心口疼得厉害,极其不祥的预感笼罩着全身,直觉鬼门关就在眼面前了。

不多会,汪成便断气了。林垚两眼上翻,身子晃了下又稳住:“我没想杀他,是他逼的。真的,我真的没想动手,他逼人太甚了。”

“大哥。”林奋目光自地上的死人身移向后窗:“你去找大嫂吧,现在只有她能救我们林家了。”

闻言,林忠志双目一亮:“对对对,垚儿你现在就去岘山客栈把玉芝接回来。夫妻小打小闹的,哪有隔夜仇?那孩子忠厚,你跟她好声说说。林家…把你娘叫上,玉芝怕她…”才说完又否决,“不不不,不能带你娘。咱…咱们要先哄着玉芝,最好是让她赶紧生个孩子…”

听着父亲语无伦次的话,林垚无力至极:“你们不了解玉芝,她并非是个性子软和的人。”

() “一日夫妻百日恩(),大嫂良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不会想看到林家就这么没了。”说这话,林奋自己都觉虚。

林垚摇头,勉力安定心神,目光回到汪成身,沉凝片刻道:“现在不是去找玉芝的时候,我…”双目敛紧,“我去丰山客栈,找汪轻依。”

“找她做什么?”林忠志当下最恨的就是那姓汪的丫头:“她害得我林家还不够惨吗?”

“是该找她。”林奋看向父亲,解释道:“之前汪、韩两家防着我们心软,去绝煞楼挂牌,怎么挂的谁去挂的,一直瞒着。绝煞楼挂牌不撤,大哥也确是没脸去见大嫂。”

林垚深吸长吐一口:“有兰川韩家襄助汪家,我们林家从娶了玉芝那一天,就没的选择。他们逼迫我,致我不敢与玉芝生儿育女。韩震杀我岳父,也是为了逼我听话,去盗苏家的铸剑术。

铸剑术到手,为让我休妻,竟将我妻的名挂到绝煞楼的牌子上。为了岳家,我不得不休妻,与他们虚与委蛇,现在一切也该结束了。”

林奋扬唇:“对,就是这样。”

“那…那你赶紧去。”林忠志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玉芝回来,我们一定好好待她,亏欠那孩子太多了。”

对林垚的拜访,峨眉的两位师太多少有点意外,她们可是知道的汪成在林家一天了。七灵不想见,但封因却想见一见,听听林垚怎么说。

“让他进来。”

林垚心绪已经平静,入内行礼:“垚不请自来,打搅两位前辈静修了。”

“你是来找汪轻依的?”七灵没好脸。

眼睫下落,林垚沉凝了两息,回道:“两位前辈面前,垚不敢有欺。垚确是来找汪轻依的。”

“找她做何?”坐在蒲团上,面对祖师的封因捻着佛珠。

“找她问明去绝煞楼挂牌的人是哪位。”林垚抬眼看向略有诧异的七灵师太,声无起伏:“晚辈承认年少时对她是有钟情,只家中早已为晚辈定下门亲事,故从未将这份情表露。后来她嫁去了卞广城,晚辈对她就仅有祝福。只这份祝福没持续多久,韩震与汪家便盯上了暗文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