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冲!”
“谁敢后退一步,格杀勿论!”
狄人将领用西狄语大喝。
烽火台上,那股力道太强劲,显然蓄势已久,霍烈借势后退一步,眼神阴冷狡黠盯着缓缓站起来的谢琅。
霍烈投以欣赏的目光。
“不愧是谢氏的世子,好缜密的布局,竟然将我都骗了过去。”
“只是,你以为将我引来此地,就能反败为胜,改变自己的结局么?”
谢琅抬脚剔起埋在雪里的刀,握于手中,屈指敲了敲刀刃,唇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昔日你做了我的手下败将,怎么,今日便不想做败将了么?”
霍烈轻轻皱眉。
直觉自己仍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
风声自耳畔呼啸而过,因是站在十丈高的城墙上,风声变得格外清晰格外刺耳,那夹杂在风里、在平地上不一定能听见的其他动静,也清晰传入耳中。
是马蹄声。
浩浩荡荡的马蹄声。
霍烈想到什么,瞳孔
一缩,面色猛变。
“大将军!”
一名狄人士兵跌跌撞撞奔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禀道:“不好了,有敌军绕过落雁关,往阳城方向去了。”
阳城,西京十二城之一,也是落雁关之后,西京的第二个门户。
烽火台上厮杀正是激烈,李崖、赵元手握弯刀,已杀得满脸是血。
霍烈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可能?!
他将落雁关守得铁桶一般,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被他阻隔在落雁关外的大渊军队,怎么可能悄无声息绕过落雁关,进入阳城地界。
看着谢琅嘴角那抹笑,霍烈忽然明白。
“阳城。”
“你最开始的目标,便是阳城!”
霍烈捏拳,咬牙切齿道。
一般情况下,大渊军队自然不可能偷偷绕关而行。
可昨夜暴雪,铺天盖地的落雪既是烽火台上五千士兵的催命符,也是绝佳遮掩物,大雪遮盖了一切,连马蹄印记都不会留下,再加上因为谢琅的诱导,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烽火台上,而忽略了其他。
霍烈脑筋迅速转着,面上仍维持沉稳。
目光凶狠盯着谢琅,道:“今日我带了数万兵马给你收尸,你只有寥寥几千人,摆我一道又如何,谢琅,你当真以为,你还有命走出落雁关么?”
**
话虽如此说,阳城事关紧要,霍烈到底不敢大意。
之前为了夺回烽火台,他将十二城兵马悉数调集到落雁关附近,阳城眼下并无精兵强将守卫。霍烈迅速命令留在烽火台外的大军驰援。
这时霍烈不会想到,这股西狄援军还没出落雁关,便遭到了另一股军队伏击,虽然伤亡不算惨重,行军速度却被大大拖延。再加上雪天路滑,积雪太深,通往阳城的路也十分难行。
落雁关内,谢琅带着李崖、赵元和麾下数千兵马与霍烈所带数万大军周旋。
一而再再而二的遭戏耍,霍烈铁了心要将谢琅扼杀在落雁关内。
两拨军队沿着落雁关漫长的关线奔驰,狄人大军数量上占据绝对优势,直接兵分二股,呈合围之势,将谢琅和其麾下兵马一步步缩小的既定的包围圈内。
“世子,再往前便是断崖了,崖深数十丈,只有一条索桥通行,可霍烈早已让人将索桥斩断,咱们若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李崖在马上气喘吁吁道。
后方,狄人将领与霍烈道:“大将军放心,谢琅想要逃出追捕,只有落雁峡谷一条路可走,没有索桥,他就算跑到峡谷边上,也只有死路一条。”
同一时间,谢琅勒马停下。
跟在两侧的李崖、赵元和后面兵马一起停下。
狄人军队马蹄声犹若奔雷,在后方震荡,谢琅瞳孔闪着幽冷光芒,吩咐李崖:“你和赵元带着其他人往西走,西面只有八千狄人大军,设法撕开一条口子,走冰河,去关外和杨礼文汇合,从正面再攻落雁关。”
李崖立
刻明白谢琅用意。
眼下西狄大军一半随霍烈追杀谢琅,一半回援阳城,落雁关守卫正是空虚。再没有比此刻更适宜抢夺落雁关的时机。
但李崖摇头,急道:“不行,我们都走了,世子怎么办,且不说落雁峡谷根本无路通行,世子单枪匹马,怎能敌过霍烈和其手下大军。属下不走!”
“属下也不走!”
“末将等亦与世子同生死!”
剩下人亦高声道。
“这是军令,再敢拖延,军法处置,霍烈那边,我自有法子。”
谢琅冷喝。
李崖赵元俱是一震,狄人马蹄声越老越近,二人知晓谢琅脾性,不敢再公然违抗,只能含泪咬牙,带着剩下兵马调转方向,迎着风雪往西奔驰而去。
狄人探子很快将情况告知霍烈。
狄人将领大吃一惊:“大将军,这谢琅是疯了么!他怎么敢!”
霍烈吩咐,加快行军,务必包围住谢琅。
长风呼啸,风雪扑面,到了断崖前,霍烈果见谢琅单枪匹马,独自立在崖边。
狄人大军从各个方向合拢而来。
霍烈高踞马上,目光傲慢而冰冷望着谢琅:“只要你跪下向我求饶,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谢琅唇角再度露出霍烈读不懂的笑。
霍烈心中那名为警惕的弦再度绷紧,但霍烈明白,如此情形下,谢琅根本无路可退。
“霍烈,你难道没听过一句话么?”
谢琅问。
霍烈:“什么话?”
谢琅:“北郡谢氏子,宁死不降。”
伴着这句话,谢琅身体猛地往后一倒,竟是直直朝那无底深崖坠了下去。
便是多疑沉练霍烈,亦神色一变。
狄人士兵立刻奔上前查看情况,入目处,只有无尽的寒冰与白雪。
“大将军,此人可真是个疯子!”
狄人将领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霍烈握紧缰绳,盯着前方断崖许久,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盯紧这里。”
众人齐声应是。
**
青州府衙署。
夏柏阳正坐在书案后办公,顺便等西京消息,府吏匆匆进来禀:“夏大人,上京有邸报传来!”
夏柏阳一愣。
“邸报?”
上京邸报,只有京中有重大事件发生时,才会传发各州知晓。
“是。”
府吏将手中之物呈上,口中道:“是新任凤阁行走的人选定了下来……”
夏柏阳直接自案后站了起来,捏紧手中合着的邸报,问:“定了何人?”
府吏:“督查院佥都御史,卫瑾瑜。”
“竟是他?!”
夏柏阳神色一变,不知想到什么,露出凝重色。
紧接着问:“西京可有最新消息传来?”
府吏摇头:“还未。”
夏柏阳神色越发凝重。
府吏问:“大人在担忧什么?”
夏柏阳道:“旁人也就罢了,怎么偏偏是这位,这位新任凤阁行走,与谢氏那位世子之间的深仇大怨,举世皆知,以后青州府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我怎能不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