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寂静无声,远处的雪山也失了色。
隔着漫天的大雪,他们遥远对视,雪花从空中飘落,融化在他黑色大衣上。
一切都凝固在这个冬日的早晨,沉默隽永得如同黑白默片,哪怕他此刻一言不发,但叶以蘅还是感觉到了他眼中翻涌的情绪,那双像野兽一样的眼睛半眯着,阴鸷凶狠,席卷着不顾一切的疯狂,本能地让人感到危险。
风吹动她颈间的围巾,发丝黏在嘴角,她无暇顾及。
迎着她的目光,陆嘉望往前走了一步,似要朝她走过来,叶以蘅紧张得心脏快要停跳,慌乱中,她握住了容温的手。
两人十指紧扣,看到这个画面,陆嘉望突兀地停了下来,唇线紧抿。
“怎么了?”容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手这么冰?”
眼看着他就要回头,叶以蘅立刻转身,呼吸变得急促,说话尾音都在抖:“没什么,刚刚认错人了。”
容温丝毫没起疑,拿出手机,喊住旁边一位路人大哥帮忙拍照。
那位大哥脖子上挂着单反相机,看上去像是专业的,他接过容温的手机,打开摄像头。
“你们站这个位置吧,刚好能拍到后面的雪山,”大哥指引他们站到中间,很热心地教他们摆动作,“往我这边看过来,对,亲密一点。”
摄像头对准,叶以蘅始终提心吊胆的,连笑容都变得僵硬,容温的手环在她腰间,她对着镜头不自然地比了个剪刀手。
“换个姿势,再来一张。”
容温侧身站着,右手贴在她脸颊,他低头看她,叶以蘅眼神闪躲了一秒,不敢和他对视。
一连拍了好几张,每次旁边有人经过,她都后背一凉,手心冷得跟刚捂过冰似的,心惊胆战地拍完照,当她再次回过头,陆嘉望不见了。
依旧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路边的小贩吆喝着生意,但刚才站在客栈门口的人不见了。
紧绷的神经得到短暂的放松,叶以蘅终于缓了一口气。
她还没回过神,容温就裹住了她的手,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这是在帮她暖手。
他的掌心温热,没一会就驱散了心里的寒意。
“你不冷吗?”她问。
容温摇头,问她:“你呢?”
他说:“如果觉得冷,那我们提前回去?”
叶以蘅连连摇头:“不用,一会就好了,我们才刚来,还没怎么逛呢,怎么能现在就走。”
他们在这逛了一圈,又去了附近的集市,离开时收获满满,她买了很多手工的小玩意,打算给姜雨葭当手信。
晚上是烛光晚餐,容温订了一间很有名的西餐厅,今天是圣诞节,店里几乎坐满了人,小提琴声悠扬。
容温在点餐,叶以蘅拿他的手机看今天拍的照片,准备凑个九宫格发朋友圈。
她从头开始看,但还没翻几张,就停下了动作。
她注视着屏幕上那张照片,是早
上路人帮他们拍的。
雪山前,她歪着头靠在容温肩膀,本来是一张很唯美的照片,但右下角有个穿着黑色大衣的背影,即便他只是背对着镜头,但她也认了出来这是谁。
恰巧这时候容温点完餐,把餐牌交给侍应,凑近看了一眼手机屏幕,说:“这张拍得很好。”
叶以蘅把手机反面盖上:“不好。”
容温笑道:“哪里不好?”
“就是不好,我不喜欢,”叶以蘅耍起了脾气,“我要把它删了。”
“好,那就删了,不要生气,”容温伸手捏她的脸,“明天我们重新再拍一次,好不好?”
餐厅内音乐缓缓流淌,暖黄色的灯光笼罩下,叶以蘅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人。
容温仍旧是笑着,和以前一样对她千依百顺,高中的时候,她每次耍赖不想做题他也是这样的语气,不管她怎么闹脾气,他总是哄她。
对她,他的耐心好像用不完似的。
叶以蘅不禁鼻酸。
他为什么不早点出现,如果他早点出现,很多错误就能避免,她和那个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
回到民宿已经是晚上十点,刚走到巷口,她就看到了陆嘉望的车,那车牌号太招摇了,车还大摇大摆地停在最显眼的位置,路过的人都往那多看了一眼。
她刚走过,车窗往下降了一点,一只修长、骨节分明完美如同艺术品的手搭在床沿,指间夹了根快要燃尽的香烟。
她屏住了呼吸,头发发麻。
她不知道陆嘉望是不是在逼她找他。
寒风袭来,叶以蘅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拉着容温的手走得越来越快。
关上房间的门,她冷静了好一会,坐在沙发上,她拿出手机找到了一个多月前,深夜打过来的那个号码。
连她也觉得怪异,那么多个号码,她竟还准确地记得具体是哪一天、哪一个时间点打过来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她按下拨通键。
不到二秒,对面接通了。
她听见电话那头烈烈的风声,和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她握紧手机,喉咙变得又干又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