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敢指挥,一个敢信,绝了!”
这种交付生死的信任,许多在职业领域浸淫多年的领航员和车手都做不到,没想到余曜这么快就拥有了自己可以完全托付性命的领航员。
“得!东归赛道稳了!”
红马甲有些高兴地小声喝彩道。
他的视线越过了屏幕和监视器,激动莫名地落在了终于停在海岸边的红色赛车身上,见车门有了要打开的动静,就连忙借口赛道检查把还不清楚情况的同事忽悠拽走。
“诶诶诶,我还没有看见车手长什么样呢……”
蓝马甲被拉走时还很是不满。
可一直到监控室空掉,摄像头那边的海岸上,余曜才终于推开车门走了出来,慢条斯理地摘下保护头盔,抱在怀里。
他先是深深吸一口气。
扑面而来的带着丝丝缕缕雨水气息的海风咸湿温润,沁人心脾,很快冲淡了心脏极速跳动带来的紧绷迷失。
“二哥?”
余曜勉强缓了那股兴奋劲儿后就绕到车的另一边,试图伸手搀扶。
祁望霄没有拒绝,但起身时却暗暗用力,尽可能地依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不让少年感受到自己的借力。
余曜心知肚明,却也不会拆穿。
他只是放慢了脚步,将人一点点地带到了海边的观景长椅上。
两人就这么肩并肩地坐着,目光不由自主地一齐望向了海上那轮被缠绵雨丝洗过而越发皎洁的月亮。
刚才那段彻底放飞的速度与激情带来了心灵上的震颤。
车里车外,全世界只剩下彼此相依为命的唯一感也格外得触动心肠。
过了好一会儿。
“玩得开心了?”
祁望霄把拐杖放平在了沙滩上,习惯性地从口袋里摸出几粒橙子糖。
余曜接过,慢吞吞地拆开糖纸,窸窸窣窣间突然笑了起来,长长的睫毛沾了些晶莹的雨珠,一闪一闪地随着扬起的笑意折射月光。
“还可以。”
他把月光下尤其晶莹剔透的糖块含在口中,囫囵道,“等我们去东归赛道了,应该会更开心。”
() 人工铺设的训练道算什么。
大自然出品的最惊险赛道才能真真正正地打动人心。
余曜已经神往了起来。
只不过,今天最开心的还不是这件事。
他返身去车里。
祁望霄没回头都听见了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逐渐靠近。
等到长椅一沉,他扭过头,果然就看见了少年手中胡乱提着的十枚金牌。
余曜把金牌举起来,对着月亮慢慢地看。
海风一吹,叮叮当当的好听声响就配合着一下下拍打岸边的海浪声响了起来,如同某种月光下的协奏曲。
看了好一会儿,直至将每一枚金牌的花纹字样印刻到脑海记忆深处,才慢慢放下了举牌子的手,随意挂在扶手上。
“我从前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拿到这么多的金牌。”
余曜不紧不慢地说着。
这个没想到倒不是因为他怀疑自己的能力。
实在是在第一百七十七号世界的大跳台上的惊天一跃,他其实已经做好了被总系统处罚,肉.体灵魂意识统统湮没于人世间的全部准备。
没有自由,死亡也不再面目可憎。
越是被禁锢,越是想反抗。
被压抑到极致时,用生命做赌注奋力一搏,未必不是一种酣畅淋漓的爆发与解放。
当然了,也有那么一点点元素是因为在他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心底里存着的那个人,注定生生世世都要成为被剧情桎梏一切的炮灰的情况下。
只不过占比相对较小。
他更愿意相信在自己无法抵达的某个世界里,二哥依旧如初见般风生水起,智珠在握。
余曜看着青年,很坦率地承认了自己其实并没有把祁望霄放到比之自己的自由和生命更前一点的位置。
他也知道这样并没有什么错。
只不过说完之后还是立刻移开目光,不再多看,仿佛只要再看一眼,心弦都要颤上几颤。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余曜其实一直都很清楚,大多数时候二哥迁就自己远比自己俯就他更多。
譬如领航员。
副驾驶的伤亡率在普通车祸里比主驾驶更高。
自己其实一直是两个人里付出更少的那个。
余曜心上一紧,面上却用着开玩笑的语气,“我这么说,二哥你会不会生我的气。”
祁望霄当然不会生气。
他只是静静地注视少年一阵,抬起放在膝盖上的手,轻轻握住了身边人的,语气温和,“这样就很好。”
祁望霄是真的没有生气。
恰恰相反,他觉得这样的余曜才真正地如同他的名字一样,耀眼夺目,光芒四射。
至于自己的排名靠后什么的……
只要没有人类的排名比自己靠前就好。
祁望霄很坦然地接受了自己的后面可能排着一堆人和动物的事实,甚至
隐隐为之感到自豪和骄傲。
就好像自己早早发现的明珠终于拭去尘埃,甫一现世就吸引了所有人的青睐。
只可惜自己的腿不够争气。
醒来的也太晚。
找到小曜的时机更晚。
他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吃了很多苦。
祁望霄面上不显,心底却不忍心地叹了一口长气。
“叮叮——叮叮——”
牌挤牌的金色奖牌在海浪声里又一次撞击出悦耳的脆响。
响了好几遍,才惊醒了同样觉得自己有所亏欠对方的两人。
他们的目光重新撞上。
但很快一触即离。
再次不期然撞上时,第一次,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底深处藏得很深却毫不掩饰的炙热心意。
不是亲情友情的那种。
灰色香根草的气息瞬息蔓延。
余曜不知为何突然觉得不太自在。
他有些疑心是高速飙车带来的肾上腺素大量分泌的缘故。
要不然的话,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声为什么会突然在耳畔变得清晰且急促。
他不自在地垂下眼,因此没有注意到祁望霄的指腹也在不自然地重复摩挲着膝盖上的方寸布料。
“或许——”
“我想说——”
两道语气温和的嗓音果不其然地和视线一样撞到一起。
“二哥你说——”
“小曜你先——”
又撞上了。
余曜这一次率先坚持:“二哥你先说吧。”
祁望霄没抢过,只得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
“小曜你有没有想过……”他想到接下来的话,不受控制地喉咙一紧。
明亮月光下,余曜清晰地看见那双乌黑乌黑的眸子变得越发深邃,仿佛藏着只看一眼就会被吸进去般的深深漩涡。
青年的耳尖似乎也红了。
难得吞吞吐吐的模样十分稀奇。
至少在谈判桌边对上过祁氏现任执行总裁的商界人士应该一个都没见过。
余曜呼吸着近在咫尺的香根草气息,心有所感,心脏没有来由地砰砰砰跳动起来。
二哥会说什么呢?
他有点好奇,又有点紧张。
祁望霄欲言又止,亦是身边多年助理都从未见过的犹豫与不决。
再没有第三人存在的海岸沙滩上。
褪去外人眼中所有游刃有余的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看着彼此,也不说话,任由凉丝丝的月光雨点洒落脸庞,如同两只面红耳赤的兔子。
雨渐渐大了起来。
祁望霄仿佛终于被冰冰凉的海风吹散了脸上的热度,缓缓眨了眨眼,只不过再开口时嗓音还是肉眼可见地变得艰涩。
他闭了闭眼,好半天,终于问了出来。
“小曜,你接下来打算去东归赛道还是回天门山?”
余曜冷不丁被问得怔了怔。
……就这?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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