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慈犹豫了一下,试探着摸上他的腰。
没反应。
这几日她担心自己会影响他闭关,都没碰过他一下,但现在他快闭关结束了,抱两下也没事吧?
抱两下都不行的话,他可就太小气了。
她陪他在这儿六天了,天气凉了那么多,用他取取暖怎么了?
桑慈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也下意识就贴得更近了一些,她动作缓慢地渐渐环上谢稹玉的腰,缓缓收拢。
她心中甚安,忍不住闭上眼侧着脸趴在他背后。
谢稹玉身体温热,他身上还穿着夏衫,轻薄得很,体温传过来,正好暖手。
桑慈将自己冰冰凉的手按在他腰腹处,总觉得那儿最暖。
她的呼吸逐渐绵长,在温暖里渐渐有了睡意。
谢稹玉虽是闭关,但只是不予理会外界事,他的灵台是清明的。
他能知道这几日桑慈都做了什么。
练剑,修炼,看书,吃点心,看他,睡觉,十分简单,不必多分出一分心神照看她。
他将将闭关结束,待灵力再运转个大周天,沉入金丹,便可结束此次修炼醒来。
他没想到在这最后一天,桑慈会忽然从后抱住他,他的心跳停了一拍,竭力稳住了心神,继续走灵力。
等他睁开眼时,外面已是正午,阳光正烈,穿过树洞上垂挂的藤蔓,直直地照射进来,有些刺眼,他眯了一下眼睛缓了会儿,才逐渐适应这光亮。
身后温热柔软的身体紧贴着他。
谢稹玉低头,腰间也搭着一双手,将他的腰牢牢箍住。
他略微动了动,身后人睡梦中似乎有些不满,两只手将他的腰抱得更紧了一些,他扭头去看她,她侧着头,浓睫安静地垂着,一侧脸颊压着他的背微微鼓起,睡相乖巧娇憨,就这么贴着靠着。
对他没有半点戒心。
谢稹玉一时不知该庆幸,还是该烦恼。
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想着她也睡了会儿了,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大约醒来会喊脖子疼,他尝试着将桑慈搭在腰间的手拉下来。
桑慈依旧睡得很熟,但在睡梦里十分不满地哼哼了一声。
谢稹玉的手不敢再动了,他安静了会儿,垂下眸子,算了,让她再睡会儿。
与此同时,玉简亮了一下,谢稹玉拿起来。
是江少凌传来的——
【师弟,我不知你是否已经醒来,但有一事极重要 ,估摸着你不是今日便是明早你就要醒来,现与你说。沈无妄来了青陵,不过你大可放心,这会儿我带他在陵水城,你若醒来,勿要待小慈下山来陵水游玩。】
谢稹玉早就料到沈无妄会来,所以,没怎么意外,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是他没想到江少凌会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传信,整个下午,他都在收传文。
【师弟,沈无妄在首饰店里买了些朱钗簪子,我看那花色是小慈会喜欢的。】
【抽空和师弟说一下,沈无妄手里有一方帕子,我瞧着有些眼熟,像是小慈用的那种帕子,他时常摩挲,帕子都起了毛边。】
【师弟,依我看,沈无妄对师妹着实还有情意,虽他否认,可宗门内时常有师弟师妹有感情问题向我倾诉,故我看得出。】
【师弟,沈无妄因为不胜酒意,先回青陵仙府了,我着实不放心,跟他一道回来了。】
谢稹玉第一次觉得大师兄很烦。
不止大师兄很烦,沈无妄也很烦。
谢稹玉摩挲着玉简,总是内敛的情绪第一次波动很大,他想起了桑慈对沈无妄的那种恐惧和厌烦。
或许是即将破镜的关系,或许是灵气暴动。
他极烦。
等栖凤盛会过后,就破镜元婴。
他将手放在桑慈抱在自己腰间的手上,轻轻握住,又不自觉收紧。
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缓缓松手放轻力道,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低声喊桑慈:“小慈,醒醒。”
许久没有说过话,开口时,谢稹玉的嗓音有些沙哑。
桑慈或许是睡够了,或许是听到他喊小慈,心中敏感,下意识收拢双臂,没睁眼,嘴里却无意识应和着:“不要你赔……不要你赔,不要来生……不要来生……”
谢稹玉听得清楚,眉头微蹙,沉默了下,却忍不住低声问:“不要我赔什么?”
桑慈瞬间清醒,睁开眼意识到现在不是上辈子那时候,后面的呢喃就卡住了。
她抱着谢稹玉腰的手却没松开,安静了会儿才松开手。
她说话的嗓音也有些刚睡醒的哑,带着些鼻音,“没什么,我做噩梦了。”
谢稹玉回头看她,就见她也同时抬头,似乎是担心他会追问,她着急又凶巴巴地说:“噩梦就是不想提的梦,不许问我!”
“哦。”
谢稹玉看她一眼,应了一声,他低头整理着腰间被她抓皱的衣服,不动声色道:“那你为什么抱我?”
桑慈立刻有些莫名心虚,她想站起来,结果由于姿势不良,腿麻了,不仅腿麻了,脖子也酸疼得厉害,一下没站起来,还差点歪倒。
好在谢稹玉扶了她一把。
桑慈抬手按着自己脖子,一边咬了下唇,理直气壮:“怎么,我不能抱你?”
“能抱。”谢稹玉自然地回身替她按了按脖子,视线快速滑过被她咬得红润的唇瓣,低声说:“你想抱就抱。”
他又没说什么。
桑慈脸瞬间红了。
这话听到她耳朵里和调情没什么差别。
她想起了上辈子‘她’和沈无妄那些言语机锋,那些她不愿意听,但偶尔还是入耳的话,黏黏腻腻,想起来就厌烦讨厌。
比起那些,谢稹玉这话平平无奇,可偏偏令她心中羞涩。
“谁、谁要一直抱你了!”
桑慈嘴里凶道,别开了脸。
以现在两人的姿势,谢稹玉很容易看到桑慈红彤彤的耳朵,垂着眼眸底含笑。
安静了会儿,他知江少凌必也跟她说了沈无妄来青陵一事,但他不愿此刻从桑慈嘴里听到关于沈无妄的话题,所以先开口转移她注意力:“今日的祭典活动已经结束了,只有晚上的祭祀舞了,要去看吗?”
桑慈的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有谢稹玉在,她忽然又对那些生出点兴趣,被他的话吸引,加上又刚睡醒,脑袋还懵懵的,她点点头,随后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道:“那我先换条裙子,你去外边等我。”
谢稹玉看了一眼桑慈身上皱巴巴的裙子,点头。
他起身出去,人背对着树洞,虽已是晚上,但依旧将那儿遮挡了个严实。
桑慈一边挑了条天青色裙子,因为身后有谢稹玉,她毫无防备地脱下衣服,然后想起这次谢稹玉六日的闭关,等不及穿好衣服出去就先问道:“对了,你这几日闭关感觉如何?”
衣料摩挲着发出些细微的声响。
谢稹玉垂下眼睛,静了好半晌才道:“还行。”
桑慈却是有些怀疑:“才六日,我看别人闭关都要几个月半年一年的。”
谢稹玉:“闭关时间不在长短。”
桑慈低头系衣带,听了他这话撇撇嘴。
要是别人,比如楚慎嘴里说出这话,她指定怀疑这人在口出狂言地炫耀了。
但是从谢稹玉嘴里说出来,她就知道,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天才真是了不起!
从树洞出来,栖凤池旁有许多弟子正游湖,看他们的衣着,大多不是青陵弟子,男女都有。
桑慈和谢稹玉混入其中丝毫不显眼。
祭祀大殿离这儿不远,沿铁索山道往上行一段路到了半山腰处就到了。
铁索山道两侧挂了无数灯笼,往上慢行攀爬的弟子繁多,其中不乏结伴而行的男女。
桑慈小声跟谢稹玉说最近六日的一些事情:“贺荆生又昏睡了,不过有他脖子里的法器在,目前情况没有更糟糕。阮长老去问剑宗还没回来,还不知道问剑宗密阁魔骨的事情怎么样了,还有那个被封印在锁灵珠里的白影光絮,也未有头绪,还有……”
谢稹玉听到贺荆生又昏睡了,蹙了下眉,听到后面两个消息时,反应就比较平淡了,只点了点头,听到她还要说下去,第一次打断她说话,“这里的索道有些摇晃,我牵着你走。”
不想听她提别人。
一个字都不想听。
桑慈见他如此反应,好似对她说的那些消息心不在焉,也说得没劲了。
她哼了一声,把手放进他掌心。
谢稹玉缓缓握紧。
桑慈抬头时注意到四周都是男男女女,挨挨蹭蹭在一起,在这种氛围下,有些难以言喻的羞涩。
她镇定自若:“我怕冷,手冰,才要你牵着。”
谢稹玉低眸笑,“我手热,正好。”
桑慈不说话了。
两人快到祭祀大殿时,前方四周是被火把照耀的祭祀台。
祭祀台上,祭祀舞刚开始,祭祀乐声响彻周围,悠远神性。
桑慈眉眼一动,站上祭祀台下边的观礼区时,忽然转过身倒着走面朝谢稹玉,“青陵祭祀舞,你知道吧?”
“嗯?”
谢稹玉低眸看她,声线干净,此处人多,他伸手替她挡了下周围的人。
“我听说青陵祭祀舞是按照咒律法阵来跳的,内门弟子在首席弟子带领下跳,但别宗弟子也可进入和舞,据说若是修为越高,越容易进入一场美好幻梦中,其舞伴也能同进入。”
桑慈眼睛发亮,看着他炯炯有神。
谢稹玉与她对视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往那边祭台扫了一眼,一眼看到了前头领舞的陆元英,平日他用刀时的身姿有多潇洒利落霸气,此时跳舞的身姿就有多……难以直视。
周围不知何时人多嘈杂了起来,谢稹玉皱眉看了一眼四周,见没什么异象,低头靠近了点桑慈,“你想看我跳?”
桑慈瞥他一眼,不说想看,也不说不想看,只哼声道:“我只是想检验一下你闭关后的效果怎么样。”
谢稹玉看着她笑了一下,忽然问:“效果好如何,效果不好又如何?”
桑慈愣了一下,奇怪地看一眼谢稹玉。
总觉得他这次闭关出来,好像和从前略有不同。
从前他哪会说什么效果好如何,效果不好又如何啊!
他只会静静地点头答应,任由她检验。
“嗯?”
人群涌动,谢稹玉的声线听着有些低沉。
桑慈歪头认真想了一下。
谢稹玉又问:“想不出?”
桑慈抬眼看他,眯了下眼睛:“?”
谢稹玉看着她,“你想不出我来想?”
那凭什么?
桑慈第一反应是自己的权益怎么能让谢稹玉抢了!
她想都没想,先脱口而出:“效果好我就欠你一个愿望。”
桑慈实际不喜欢这种没有明确要求的愿望,可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那就先欠着。
又瞥他道:“效果不好的话你就欠我一个愿望。”
谢稹玉点头,笑。
有一年他曾戴上面具替陆元英跳过,所以效果不至于太差。
桑慈忽然被人挤了一下,朝前扑到谢稹玉怀里,正要开口埋怨怎么观礼台上人这么多,抬头余光就看到不止观礼台,不知何时,祭台上混入和舞的弟子也很多。
她正要说话,抬头余光就见前方人群里走过一人,那人头发上簪着一支木簪。
那木簪子她并不眼熟,可是那木簪上散发的气息却令她有些熟悉。
是那一日在陵水城东楼地下拍卖会上的那截扶桑神木,沾着一点点她心口叶子的气息。
是谁拍卖下了那截扶桑神木,又将其制成了木簪?
桑慈想要看清楚一点,忍不住踮起脚尖想看那人是谁,却忽然被谢稹玉按在怀中。
她皱眉就要说话,却听谢稹玉在她耳旁低声道:“祭祀乐中含幻灵咒惑人,众多弟子被引来,入祭祀舞阵中皆入了幻阵,别乱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