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没什么。”许小玉轻皱了一下脸,她当然是想问问这几年这小子跑到哪里去了,又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但又下意识的觉得这个时候问不太妥帖。
完好无损的出去,满身血的回来,一定经历了一些让他心神受损的事。
“想问什么就问,憋着不难受吗?”许御天问道。
“难受啊,我这不是怕你难受。”许小玉轻咳了一声回答道。
“没关系,我不想说的,不会回答你的。”许御天说道。
许小玉看向了床上比从前长开了很多,但仍然一如既往恶劣的少年,轻轻颤动肩膀冷笑了一声:“我不问了。”
这不就是你尽管问,反正我不说的回话,问出来了也得不到答案,还不如不问。
“这是你自己说的。”躺在床上的人说道。
“我看你精神挺好,是没什么事了。”许小玉轻嘶了一下道。
许御天轻笑,却在转眸看到从门外进来的身影时一瞬间眸中笑意尽敛:“你怎么在这里?”
憨厚的汉子身影停下,端着托盘靠近道:“是非羽先生带我来的,老大您怎么样了?”
许御天的目光未移,审视着那靠近的人,他从不允许任何人知道这里的存在,他曾经在这里生活了七年,院落之外也几乎没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这里是安全之地,不允许别人随意踏入,而在这里,除了原来的两个人,任何人都无法成为信任的存在。
“许御天,你眼神好凶。”女孩清脆的声音传来,让那双金眸中的冷意微敛。
许小玉看着那散去杀意的眼神,从托盘上端过蔬菜粥道:“他是非羽先生带回来的,说他应该是想回去救你,这种应该算是救命恩人吧,丁隐,帮忙扶一下。”
“哦,好!”丁隐上前,将那躺在床上的少年扶了起来,靠在了软枕上。
许御天看了眼恭顺的站在一旁的丁隐,垂在身侧的手却没有松懈下来。
他现在无力起身,如果对方有背叛的行为,只需要将消息传出去,就能够给这座小院带来灭顶之灾。
“啊,张口。”许小玉舀了一勺粥递过去道。
许御天看向了她,张口喝下了那一口粥,身体却并未松下。
为了这里的安全……
“放心养伤,就算他有背叛之心,我也能护得你们周全。”门口传来的声音闲适的说道。
丁隐闻声转身,那极为浓烈鲜艳的色彩闲适又随性的映入了许御天的眼帘中。
“双拳难敌四脚。”许御天开口道,“我不相信他。”
“那你相信我吗?”那倚在门畔的人道。
许御天轻抿了一下唇。
“放心吧,我不会拿你们的命开玩笑的。”姬
翡笑道,“放他在外面,可比在这里更危险。()”
“可以杀了他。?()『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许御天语气中并无迟疑。
“那你当时又为什么要放他走呢?”姬翡环着臂笑道。
许御天再度陷入了沉默。
“老大,我,我不会背叛的。”丁隐在旁开口道,“当年是你救了我,给了我一口饭吃,我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
许御天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半晌后收回了目光道:“但愿如此。”
“张嘴,好好吃饭。”许小玉继续给他喂着粥道,“看在你受伤的份上,还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许御天说道。
“真好养活。”许小玉笑道,她喂完了一碗粥,将碗放在了托盘上。
丁隐端着东西转身离开,许小玉在后瞧着,待他离开后才小声赞赏道:“你这个小弟干活很利索啊,外面雇的长工都没有这么利索的。”
“你想把他留下来?”许御天看着她问道。
“你想啊,咱们一家三个,三个都是懒蛋。”许小玉揉捏着衣角道,“难得有个勤快的,你收他做小弟,不是看中他勤快吗?”
一语中的。
虽然一起生活的时间不算太长,还分别了一段时间,但彼此称得上是了解了。
“我累了。”许御天说道。
“睡吧,我先出去了,有什么事叫人。”许小玉也不跟他拌嘴,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干脆利落的出去了。
一刀伤在心口,要不是有软甲护着,人就没了。
这样的世道,人总是活着很难,死的很容易,但看的多了,却不代表能够轻易接受亲近的人没了。
许御天看着她离开的身影和倚在门口处轻轻打着哈欠的人,收回视线轻轻阖上了眸。
他的眼皮有些沉,能够从那个地方赶回到这里,应该过了至少几日了。
这次的伤势,还真是有些重。
床榻上的呼吸渐沉,倚在门口处的人眸光微侧,若有似无的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无需亲自去看,也知道少年曾经的人生一定是几经起伏的,聪明毅力他一个都不缺,更是懂得巧用心智,只是聪慧与实际之间往往会有些差别,心高气傲是聪慧者的通病,所以他会几经沉浮。
命运总是会有着相似共通之处,被人背叛,被人救起,信任磨损,心性大变。
人生考验,渡的是心。
看见他的经历越多,好像越能够明白他曾经所说过的话。
他言说自己的卑劣,却喜欢干净又明亮的灵魂。
或许也曾追逐,但他曾经所处的世界,无异于一片地狱,人吃人的世界里,心软者与弱者先被吃。
身处于地狱之中,却未尝不向往光明。
……
许御天的伤势恢复的很好,这里很安逸,心口处虽伤,但非羽的医术意外的不错,每日更换一次药,不过又躺了三五日的功夫,他就能够从床上坐起了,又几日,
() 便能够下床,虽然不能总是活动,但缓行到院落之中还是能够做到的。
清晨的院落很是干净,夜晚落了满地的叶片会被扫起来,放进筐中,又送进厨房,成为燃料的一部分。
然后树上又开始飘忽的落下叶子,一片一片的掉落于树荫或是廊下的木板上,若是有幸,会被坐在那里的人拾起来捻在手上玩两下,不好看的会被丢下去,好看的指不定插进了哪块木头的缝隙里。
即使许小玉看见这件事就说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样容易让木板的孔洞扩大,到时候补起来很麻烦,坐在那里的人听训的时候看起来很乖,事后仍然忍不住悄摸摸的插上,等到快被察觉时再拔下来丢掉,假装没有干这种坏事。
许小玉自然不是傻子,一堆落叶落在廊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只能憋气的看着那一点儿也不心虚的人,然而苦于没有证据,不能拿他怎么样。
“这木头上的窟窿有些大,我拿块新木板给补上吧。”丁隐看着那处窟窿说道。
许小玉转头看向了他,那理直气壮的人也看向了他。
“怎么了?”憨厚的汉子有些茫然未知。
“干的好!”许小玉喜笑颜开的拍了拍他的手臂。
丁隐得到了许可,吭哧吭哧的削着木板,又吭哧吭哧的将有窟窿的给拆下来,钉上了新的,连毛边都被磨的光滑平整,还刷上了桐油。
院子的主人因此失去了他的乐趣之一。
“你要是往窗户上插,许小玉可能会放弃做饭这件事。”许愿看着那拾了叶片举高的人道。
姬翡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那坐在廊边披着外袍沐着晨光的人,眸光轻动道:“你带回来的人毁了我的乐趣。”
“他还分担了你的工作。”许御天扫了一眼柴堆道。
以前那里的柴都是非羽劈的,他的力气很大,即使两根木头摞在一起,也能够完美的劈开,为此年幼的许小玉不知道赞叹过多少次。
直到他们能劈开了,这家伙就直接撂挑子不干了,事情转交,美名其曰,锻炼臂力。
许御天自然不信这种鬼话,许小玉以前是信的,后来也不信了,撂挑子的人又重新拾回了他的工作,而现在这份工作,丁隐干的很好。
如许小玉所说的那样,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家伙并不算聪明,还有些过于泛滥的同情心,但勤快,肯干,而许御天曾经留下他,就有着这样的原因。
薛二胜在脑子灵光和殷勤,容易摸透人的心思,说话总是能够精准的挠在痒处,拉得下脸面,能哄人高兴,与人谈生意,许御天自然会带上这样机巧善变的,而不是说话耿直得罪人的。
但他也有着极其明显的弊端,就是阿谀奉承,利益为先,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
扎在心口处的一刀不深,被背叛时的感觉却深入了心口之中,他所列出的账本和做下的事情,只有心腹知道在哪里,因为他绝不可能一个人做完所有的事。
账本没有透露,那些官员不敢轻易动手,而当动手时,便是已经消除了一部分祸患。
曾经那些能够从他的身边偷到东西的人,只剩下丁隐一个了。
至于逃离时那些人为什么会跟从,要么是他们合作的官员根本没打算留活口,要么就是他许御天的人头十分的值钱。
发丝之中略有微痒,痒了一下,两下……
许御天轻叹抬眸,握住了那捏着树叶的手,看向了那正在捣乱的人道:“我感觉得到。”
“我知道你感觉得到。”那轻轻转动着手腕的人毫不心虚的笑道,“这样许小玉就不会说我了。”
许御天轻抿着唇看着那颇有几分得意之色的笑颜,轻叹了一口气思忖道:“看来得给你找点事干。”
“比方说呢?”姬翡的确有些兴致,闲也好,忙也好,他都能待得住,但能被少年交代的事,一定很有趣。
“我在屋子底下埋了几块金砖,你帮我挖出来吧。”许御天看着从头顶晃悠悠落下的叶片道。
“金砖?!”插着叶片的人顺手丢掉了满捧的叶子,颇有些掩不住的兴味,“什么时候埋的?啊,不要告诉我你埋在哪里!”
第一顺位者要自己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