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也听说萧徇的“新郎”,在新婚之夜逃跑的事情,不由得很是唏嘘。
高耽只觉得好笑,有些幸灾乐祸。
高耽不动声色,揣摩着万岁爷的心思,说道:“萧娘子的名声,是彻底毁了。若是万岁爷想……”
皇帝心里转着异样的心思,不由得幽幽的叹了口气:“只可惜萧卿都这样了,无法再收入宫中。”
萧徇如今,就是整个京城权贵圈的笑话。
若是在这种时候,再将她收入宫中,那无疑让皇帝,也变成了笑话。
高耽深以为憾。
但一个毁了名声的女人,也翻不上天去。
说不定再等几日,还能等来萧娘子含怨自尽的消息呢。
高耽偷偷给太子传信,让他等待时机。
-
转眼间又过了半个月。
边境频繁传来捷报,林大娘对胡人的围剿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
表面上,似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萧徇进宫看望皇后。
她今日坐着轮椅,只穿一件墨黑的刺绣雁纹锦裙,衣服颜色暗沉的就像是死了夫君。
好像也真是死了夫君。
萧棠看着萧徇,满脸担忧:“你真的没事吧。”
那件事情发生后,皇后和萧徇也传过几次信,萧徇在信中只言片语,似乎并没有什么与人聊天的欲望。
萧棠知道萧徇和林家小七娘,曾经有过婚约的事。
所以当初第一次见林琛雪的时候,她也有些惊讶。
没想到这女孩,又以这种方式来到了萧徇身边,萧棠还以为是天赐的一段缘分呢。
妹妹这人,虽然表面上不是很看得出来,但却十分倔强固执。
她那么小的时候见过林七娘,却把那早已经废弃的约定,铭记至今。
萧徇脸色苍白,却淡淡没什么表情:“徇没事。”
萧棠将她扶起来,嗔怪道:“你看看你,整个人瘦了一圈,还说没事呢?”
“……”
萧棠:“你既然知道她是谁,为何不直接去林家,将人抓回来?”
萧徇面无表情的说道:“抓回来,然后呢,让她又跑吗。”
萧棠叹了口气,支着下巴看她。
萧徇依然面无表情,那双美得祸国殃民的眸子因为克制而微微泛起红:“强扭的瓜不甜,有些事,只能让她自己想通。若是她真的对我有情,就算我不去抓,她也能回来。若是她当真与我无缘,去想她的什么五郎君、大朗君,我就算将她绑起来,又有何用?”
萧棠:“是这个理。”
而且她们两人都是女子,若是成亲,将会面临巨大的压力。
只能是林琛雪女扮男装,两人才能“假成亲”。
还有就是,萧徇自己当皇帝。
这世上又谁敢质疑天下之主?
萧棠将自己这
个想法说与萧徇听,却看见萧徇缓缓掀起眼皮,面无表情的盯着她。
萧徇不笑的时候,总能给人很浓的疏离感。
现在萧徇整个人散发出来的气质,让人觉得有点恐怖。
萧徇:“长姐,我曾立过誓,我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给萧家满门一个交代。”
“皇位?我没有半点兴趣。这肮脏位置,谁稀罕呢,”萧徇冷笑:“将澈儿扶上去就行了。”
两人虽都没说,但都心知肚明。
如今这般,皇位对她们来说,如同探囊取物。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萧棠:“若是为了与她长相厮守,给她一个正当的名分呢。”
萧棠淡淡道:“反正如今南方,亦有投生泉水,将来二凤呈祥,也未可知啊。”
萧徇目光愈发的冷。
萧棠啧了一声,伸出手,用手帕帮妹妹将脸颊上的泪痕轻轻拭去:“很久没看君儿哭过了。”
自从当年萧家大难,萧徇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很少能在她身上看到普通人的情绪,有些时候萧棠看她,觉得她更像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死人。
如今的萧徇情绪更加鲜明,萧棠莫名觉得很高兴。
萧徇目光沉沉,看不出她眼底的情绪,隐藏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话虽这么说。
萧徇心里,有千万个不想让林琛雪离开。
哪怕是林琛雪真的不愿意回来,她也想让她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萧徇:“若是这个方法无效,我还有其他手段。”
-
北境再次传来捷报。
林大娘已经带着北军,将犬戎残兵收拾干净。
她在北境待了两个月,处理完胡人剩余部落的嘉奖、分封等问题,便率军回到京城。
金龙殿的广场上,身穿黄金甲的御林军喊声震天,所有大臣庄严肃立。
林含朝着皇帝行礼。
皇帝龙颜大悦,看着林含身后高大的胡人俘虏,只觉得解气。
平日里不可一世的胡人俘虏,黑发散乱,面庞憔悴,低垂着头颅,不敢直视天子。
皇帝抽出宝剑,冷着脸道:“这些蛮夷,害我大楚已久,看朕如今杀几个,为百姓除害!”
宝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泽,皇帝刚走下御座,忽然听到旁边的萧徇咳嗽几声。
皇帝脚步猛地一顿,回头看她。
萧徇闭眼,微微摇头。
帝王之尊神圣不可侵犯,堂堂皇帝在大庭广众杀人,确实有损天子威严。
皇帝不由得有些丧气,随后挥了挥手,让人将俘虏带去法场。
金龙广场,山呼万岁之声,一阵接着一阵。
喊声震天,威仪万丈。
林含对着皇帝一拜再拜。
皇帝龙颜大悦,给了她许多赏赐,主要有锦缎、黄金之类。
他已经很久
没有那么高兴过,还下令恢复林慎行的官爵,派出御医前往林府探视。
群臣看在眼里,内心不由得震动。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
林慎行本是戴罪之身,就因为女儿此次立下大功,恢复了官爵,只怕日后林家会迅速成长为朝中新贵。
林含出征时,朝廷是反对声一片。
可是如今,她却用行动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金龙殿中,居然出现除萧徇、皇后以外的第三个女子,这原本是十分荒唐的事,但群臣低眉顺眼,唯唯诺诺不敢言。
因为当时林含出征,萧徇借着这件事,在朝中大肆诛杀异己。
如今满朝上下,皆是萧徇心腹,还有一些性格懦弱的老臣了。
所有人都知道,太子大势已去。
林含眼角的余光,时不时的瞟着萧徇。
她这次带兵出征,经历了许多困难,刚开始打了败仗,随后又是粮草不足。
萧氏姐妹给了她多大帮助,她是知道的。
萧徇坐在轮椅上,一袭鸦青色的长袍,愈发衬得人威仪万分,那双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她的脸色比以往更加苍白,像是病入膏肓,不停的掩嘴咳嗽,眼角泛着病态的红色。
林含微微蹙眉。
萧徇忽然抬眸,目光与她对上。
林含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莫名的不寒而栗。
林含垂下眸,冷不防又看到御座旁边的那个女人。
萧棠一袭华美凤袍,墨黑的长发上带着沉重的步摇珠翠,正漫不经心的朝着这边望过来,目光深邃而复杂。
林含狼狈的垂下头。
……
庆功宴上一片欢声笑语。
正是中午,温暖的阳光散落在庭院中,美颜的歌姬跳着华贵的舞,桌上摆满奢靡精致的美食。
如今局势渐好。
石州贼寇已经被歼灭,大楚与胡人的较量,也已经占了上风。
满朝上下,无不适欢欣振奋。
林含喝了几杯,还是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她这次带兵归来,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进了宫。
阿爷在她与胡人第一次交手胜利时,就已经被皇帝放了出来。
林含心里记挂着阿爷,只觉得什么都吃不下去。
毕竟天牢条件险恶,阿爷在那里,定是受了许多折磨。
林含心烦意乱,勉强喝了几口酒,起身离开。
沙场本就不是女人待的地方。
林含这次从北境回来,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
她的皮肤细嫩,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已经被晒伤,脸颊泛着淡淡的,不健康的红色,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如同老鹰般敏锐。
林含抬头望向天空,缓缓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
虽然沙场艰辛,但林含坚信,那里才是她的归宿。
京城虽好,但
勾心斗角之事太多(),她至今看不懂?(),无法理解。
她在京城,实在是太累了。
方才在金龙殿上,皇帝再次问她想要什么。
林含思忖良久,说她今后,想继续驻守北境长留。
林含忍不住想起当年阿爷刚入狱,她在外为阿爷的事情奔波。
还有十年前萧家军遭逢大难,她也是在外奔波,但是却徒劳无功。
林含自责自己无用,北境长留城,是胡人入关最重要的防线,若是有能人把守,胡人想打破山门关那就是一场笑话。
若是她能驻守边疆,那些躲在暗处蠢蠢欲动的胡人也会忌惮三分,也能为国分忧,这样日后若是新皇登基……
那个人也能少操劳些了。
林含正想着,忽然看见什么,脚步微微一顿。
不远处的池塘边上,站着一个小孩。
小孩粉雕玉琢,容颜清隽,一身深红色蟒袍,金冠玉带,看得出其身份尊崇。
他整个人倚靠白石栏杆上,微微侧着身,阳光下鼻梁挺拔,凤眼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