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泽只用冷脸冻结空气。
李明澜晃荡的腿是唯一拨动氛围的:“我忘了问你,你这几年过得怎么样?”
“你觉得呢?”他反问。
她忆起当年他意气风发时,说不出话,腿跟着不动了。
孟泽坐下沙发,换成他横起腿:“我过得不错。”
“我现在做什么工作啊?”她轻轻地问,“隔壁的老婆婆说你早出晚归。”
他伸展手臂,搭上沙发,摆出粗鄙的姿态:“你看不起打工人?”
李明澜低了头:“孟泽,我很抱歉,我会去咨询教育机构,看能不能安排你重新上学。”
“不了,我已经晚了五年,我什么题目都不会,离了学校,没有接触过各科目,我现在连数学题都忘光了。”
“那么,再读一年呢。”
“李明澜,你今天过来是因为同情吗?但同情不值钱。”他都开始和她谈钱了。
“你不是很在乎前程吗?”顾及他的前程,他们为了孩子争吵,他不要孩子,因为他有锦绣前程。
“我要是不在乎,你家人也不会拿这个来逼我。”
他的一句话又堵住了她,二人分开,但是她的祝福不变,唯愿他锦绣万里。
孟泽又说:“我在社会混这么多年了,学生时代思想简单,以为文凭是万能的,比如我现在打工店里的老板,就初中毕业而已,但他还是挣大钱。”
“你甘心吗?”
“人要吃饭,再不甘心都要去赚一碗饭。”
“你爸妈呢?”
“离婚了,各自安家。”
李明澜水汪汪的眼睛把灯泡的光折射出璀璨,又或者,她的眼眶里真的有水。
孟泽冷冷的:“李明澜,收起你的怜悯。”
无话可说了,她站起来:“孟泽,你有没有充电器?”
他没有起来,探身去茶几,扯出充电线。
李明澜拿了线,这里的所有摆设都和前几年一样,她甚至知道插座在哪里,自顾自去充电。
刚才顾着和他呛声,现在安静下来,身处曾经熟悉的房子,一幕幕场景里的自己,都是在笑。
她的手不停上下滑着手机盖。
冲了一会电,她开了机,刚想查看短信,余光见到旁边立着一道身影,她第一时间捂起手机:“你干嘛,想偷看我的手机?”
孟泽提了提充电线:“线太长,我怕绊倒你,出点什么外伤,又要扯皮。”
“哦。”也不是和过去完全一样,两人都换了手机,这条充电线比过去的长得多。
她把多余的线缠在花瓶上。
曾经,这个花瓶上有过一束玫瑰,九朵,寓意美好。
也许正是因为现实不堪,世人才借万物许愿。
孟泽靠在柜边,不冷不热地说:“这么大雨,怎么有钱人不来接你?”
她滑下手机盖:“我男朋友很忙的,今
晚出去应酬了。”
“应酬到这个时辰啊。”孟泽倾身过来,“我觉得,你应该打电话问一问,他是应酬男人,还是应酬女人。”
“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你今年二十三了,有的是二十二、二十一,甚至十八岁的姑娘和你一样贪财,竞争激烈。”
“你烦不烦。”李明澜觉得现在的孟泽脾气更臭,“你有这闲工夫,不如翻开高中课本,好好做几道题,你一个高中文凭的,说出去都丢脸。”
“丢脸?”孟泽转了身子,腰背抵住柜面,仰头,让灯光照亮他的脸,“我的脸得天独厚,想丢都难。”
“恬不知耻。”李明澜看都不看他,“你也就剩这张脸了。”
“不然你有什么?”
“我有个英俊多金的男朋友。”
“我有个才华横溢的女朋友。”比起吹牛,孟泽也不差,“她考上了研究生,非常忙。”
果然……那个讲韩语的就是他的女朋友吧?“你更要努力,不然和你女朋友比,你不是输了吗?”
“她注重内涵,不像某人,只喜欢帅,喜欢钱,肤浅至极。”
冷静,不和他吵:“孟泽,你的手机有我一半的责任,我给你赔一半的费用,剩下的你自己负责。”
“小气。”
真得很难不和他吵:“你自己去找维修店。”
“泡过水,修不了。”
“反正我只赔一半钱。”李明澜咳一下,“对了,你女朋友岂不是联系不上你,她会不会跑过来,误会我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给予我百分之百的信任。”
李明澜不和他说话了。
她去了窗边,望着外面的雨,只盼着快快停雨。
从前么,她偶尔遗憾自己和孟泽的分别太匆忙,至少道声别啊。
终于她补上了分手仪式,这一刻却也遗憾,不如不见,至少彼此留个往昔记忆,孟泽仍会是当年的冷清少年。
不像现在,他说个字就能气死人。
雨跟豆子一样,把玻璃敲得响。
李明澜只把头扭向这边。
清亮的玻璃淌下水,却还有些里面那人的身影,和她的叠在一起。
她觉得别扭,侧一步,和玻璃里的人影隔开了。
这场雨下了四十来分钟,终于慢慢收声。
李明澜如释重负:“雨小了,我走了。”
孟泽开了阳台门,踩着满地的雨水去望楼下。
她说:“在这里避雨这么久,我按钟点费给你结算吧,顺带,你手机多少钱买的?我赔你一半,报个价。”
“不稀罕你那点臭钱。”孟泽人还在阳台,只探头说了这么一句。
李明澜拿了手机就要走。
“李明澜。”他在那边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