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安一个脑瓜崩给胡立彬弹去,不过胡立彬眼疾手快,顺势一躲,没打着。
“瞎咧咧什么。”顾承安一把从胡立彬手中抽回手帕,囫囵塞回自己衣兜里,见胡立彬还想说话,一个眼神过去,这人终于老实了。
算了,哥们昨天才帮自己出了气,狠狠教训了孙正义,胡立彬还是不敢造次。
一帮兄弟个个带伤,不过想到孙正义那伙人伤得更重,这些伤就不算什么了。
何松平妹子何松玲上楼给哥哥涂药,她可心疼哥哥,拿着红药水一点点涂,看得家里没妹子的眼红。
吴达指着自己的伤口说:“我妹子也给我涂了,果然还是妹子贴心。”
胡立彬挠挠头,自己是家中独子,这回是输了啊,他靠在窗边感慨,一个不经意见到楼下经过的短发姑娘,眼睛倏地亮了,扯着嗓子叫她。
“李念君妹子,能不能给哥哥帮个忙?”
李念君上门后盯着胡立彬脸上的伤笑得前仰后合,丝毫没放过嘲笑他的机会,待听到胡立彬想让她帮忙涂药的请求,竟然也答应了。
何松平和韩庆文凑在顾承安身边嘀咕:“不容易啊,这俩冤家竟然有这么友好的一天。”
顾承安哼笑一声:“不一定友好。”
等屋里响起胡立彬的哀嚎时,兄弟们发现真不友好,关键是李念君涂药的力道太重,让胡立彬嚎个不停。
“李念君,你是不是要公报私仇?”
“我哪儿报仇了,我在帮哥哥上药啊~”
胡立彬忍无可忍,伸手去攻击她痒痒肉,李念君也不是吃素的,两人谁也不认输,互相挠起对方的痒痒肉。
“得了,当我没说。”韩庆文摊手,这两人真是冤家!
顾承安管胡立彬和孙正义的打架,可不会管他和李念君闹腾,避开两人的战场径直回家去了。
路上,韩庆文搭着他肩膀询问:“对了,你娃娃亲怎么说?我可听说…”
“别介!”顾承安立马打断他的话题,“我听到这三个字就头疼!”
前天打了一架,顾承安被父亲严厉训斥了一顿,要不是奶奶和母亲劝着,肯定得挨揍。
不过他这脸上挂彩的模样还是惹得母亲和奶奶一阵心疼,他就顶着这张受了伤仍旧帅气的脸逗两人。
“妈,奶奶,你们担心什么啊?我这脸就是疤消不掉看着也特爷们。”
钱静芳用指腹戳了戳儿子额头,怪他:“你消停点儿,少去惹事。”
“怎么是我惹事,孙正义他就不是个东西…”
“行了,还想惹你爸不高兴?”钱静芳摸了摸儿子这张俊朗的脸,看着上头青一块红一块的不禁心疼,“我给你擦点红药水。”
“别,妈,您歇会儿!您儿子哪能那么弱,这点小伤擦什么药啊!”顾承安顶着伤也神气得很,下巴一抬,很有老爷子当年的风采,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钱静芳拗不过儿子,可想起公公一直惦记的娃娃亲,又惆怅起来,“你爷爷定的娃娃亲…”
“妈,您不会也要让我屈服吧?”顾承安原本躺在床上,单手枕在脑后,唇角的伤痕淡了些,可还有些刺痛。
“你爷爷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认死理的。”钱静芳这个儿媳也没法拗着公公来,毕竟就连她丈夫都说不了什么,“你先跟人接触看看,要真不愿意,我想法子看怎么劝劝你爷爷。”
顾承安不置可否,接触?他连见都不想见!
午饭后,顾承安又被老爷子训了一顿,勒令他老实在家待着,顾承安也不跟爷爷犟,关上房门听起靡靡之音。
磁带在收音机里缓缓转动,顾承安耳边响着音乐声,手指却是一下下戳着那条粉色手帕。
想起来那姑娘拿条手帕给磁带包起来就好笑。
“承安哥!承安哥!”
门口响起敲门声,娇滴滴的女声伴着咚咚咚的敲门声跟奏响乐曲似的。
“谁啊?”
“我啊,梦琪。”辛梦琪拍着门,直到把顾承安给叫得开了门,她看着心上人脸上的伤,嘴角往下一耷拉,“孙正义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了!”
顾承安蹙着眉,不耐烦道:“他们伤得更惨好吧,我这是轻伤!”
“可也是受伤了啊,心疼死我了,痛不痛啊?”辛梦琪拿出从家里带来的好几l种药水,心疼地看向顾承安,“我给你擦药吧。”
“别别别!”顾承安忙往后退了两步,把着房门坚决同她划清界限,“咱们非亲非故,你可别来,你没事干就快回去,或者去给孙正义那帮人上药,我这里不需要。”
说完话,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了。
屋外仍有辛梦琪聒噪的声音,顾承安充耳不闻,盖着被子抱着收音机听靡靡之音,直到门外终于消停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不知道得拒绝辛梦琪多少回,这人才能离自己远点儿。
晚饭时,老爷子让顾承安上苏家拜访去,可顾承安指了指自己的伤,理直气壮道:“爷爷,您看我这副模样哪能见人啊,为了不丢您的脸,我还是把伤养好再去吧。”
老爷子哪能不知道他的想法,找借口是一套一套的,怒瞪着眼要训人,可孙子年轻力壮跑得快,瞬间就往外头去了。
顾承安从家里出来,心里烦闷,总觉得最近没
点好事。突然到来的娃娃亲烦人,孙正义那帮孙子也犯贱,还有一堆烂事,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着走着就走到了一栋二层小楼前。
仰头往二楼的梧桐树望望,透过树叶缝隙隐约能看见一扇窗户。
夏夜晚风吹动着树叶沙沙作响,他仰头盯着窗户的刹那,想起前几l天夜里听到的那声关窗户的声音。
院子里动静不小,顾承安屏息凝神,听出是熟悉的清脆中带着些绵软的声音。
他贴近院墙,朝里喊话:“喂。”
刚开口就发现自己压根儿不知道那姑娘姓名。
苏茵正在院里种花,闻言猛地抬头,那略带低沉的声音和熟悉的令她想起了磁带和受伤。
“我不叫…”
“那你叫什么?”
苏茵:“…”
她继续埋头种花,不再搭理。
两人透过红砖墙对话,里面霎时没了动静,顾承安扬了扬嘴角,稍稍退后几l步脚踩在墙面,双手掌着墙面,轻松利落地翻了过去。
苏茵就这么惊讶地看着从天而降的男人,像只振翅的雄鹰,她红唇微张,眼里写满了惊讶。
她双手还沾着泥土,许是因为蹭了蹭脸颊,右边眼尾处有些泥土痕迹,就这么花着脸看着他。
“你,你怎么进来了?”她着重盯了盯男人的嘴角,还有些刺红,鼻梁处的伤似乎淡了些。
“跟你聊聊天呗。”顾承安也觉得荒唐,他什么时候翻过别家院墙。
可是,翻就翻了。
“你种花呢?”
苏茵点点头,心里头对于这人是好人还是坏人的纠结不断,便也不冷不热地回应。
“你家里有没有红药水?”顾承安没话找话,盯着姑娘毛茸茸的乌黑发顶问她。
苏茵听懂了,这人想涂些药,可她想不明白,这人家里连红药水都没有吗?还翻墙过来上自家借?
再看一眼他的伤挺可怜的,苏茵最终点点头:“你等等。”
洗了手又回屋拿了红药水的苏茵再次回到院中,伸手将红药水递过去:“给。”
顾承安没接,双手仍是插兜,只视线从药水瓶挪到姑娘脸上,这人不知道自己眼尾处沾了些泥土,仍然花着脸看着自己:“你给我涂吧,我看不见。”
苏茵瞬间拧眉,这人真是好意思开口,她摇头拒绝:“你用手摸着涂吧,大概涂点就是了。我们非亲非故的,我不好给你涂的。”
顾承安觉得这话有些耳熟,耳根微微发痒,他抬手碰见了碰,看着警惕的小姑娘继续扔出诱饵:“我还有磁带。”
苏茵猛地抬头看向他,似乎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自己帮他涂药水,就能借到磁带。
“真的?是别的歌吗?”
“嗯,比上回的更好听,叫月亮代表我的心。”
苏茵听到这话便有些迷糊,今天午睡她都在做梦,梦里全是靡靡之音。
而月亮代表我的心几l个字一听就很
美。
思及此,她绷紧素白的脸,郑重地点点头:“大家都住在家属院,也就是革命同志,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我帮你涂吧。”
顾承安听着她脆生生的话,一副一本正经说服她自己的模样,不禁牵动着唇角,一阵刺痛传来。
棉签被红药水浸湿,也变了颜色,被均匀地涂抹在顾承安的伤口处。
苏茵边抹边再次确定:“你会借我磁带的吧。”
“嗯。”顾承安有些享受地轻哼一声,不是药水的作用,是这姑娘动作轻柔,仿佛春风拂面,飘出栀子花的清香,令人一颗心都变得有些柔软。
他再次问她:“喂,你叫什么啊?”
苏茵正伸长手用棉签给他涂鼻梁的伤,内心还在默默嘀咕,埋怨他没事长那么高干嘛,闻言想也没想:“不告诉你。”
只是这男人倏然仰头注视着自己的眼眸深沉宁静,黑亮的瞳仁仿佛有魔力一般,看得苏茵心头一颤,默默移开视线,专注将目光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
“那你多大了?”顾承安不甚在意,闲散地坐在木椅上,任由旁边站着的姑娘给自己涂药。
“反正比你小。”苏茵嫌弃他话多。
“你怎么知道我比你大?”
“看得出来,你不可能还没成年吧。”
“哦。”顾承安勾着唇一弯,“你还没成年。”
十七岁的苏茵紧闭双唇不再开口。
将红药水拧紧瓶盖收好,苏茵迫不及待讨要自己的报酬:“你磁带带了吗?快借我吧。”
顾承安发觉她亮晶晶的眼眸看着自己时,想的都是磁带。
“没带,在我家里。”
“那你快回去拿。”她挥挥手,催促他。
这里距离自己家也就几l分钟脚程,顾承安要是一个来回不过十分钟,他看着夜色里注视着自己的殷殷期盼的目光,原来准备说好的话语又吞了回去。
“明晚我给你送过来,等着我。”
苏茵震惊看着这个言而无信的男人转身又翻墙出去,身形矫健潇洒,拧眉看着他的背影。
这人真讨厌,居然还要自己等!
......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我爱你有几l分②…”
可等第二天夜里,夜色如墨时,苏茵悄悄走到院里,抱着收音机听着这人拿来的新磁带,听着温柔缱绻的歌声,便在心里决定原谅他。
月亮代表我的心太好听了,她等了一天是值得的。
歌声环绕在一同坐在院里台阶上的少男少女耳畔,顾承安见身旁的姑娘眼神清澈深情,盯着收音机像看着深爱的宝贝似的,转头对自己甜甜一笑,像是能笑到人心里,他怔愣一瞬,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苏茵重复刚刚的问话:“我昨天给你涂药了,磁带能多借我几l天吗?”
笑得很甜,比今天吃的奶糖还甜,说的话却很无情,只在意磁带。
顾承安摇摇头,起了
逗弄他的心思:“不行。”
“你也太小气了吧。”苏茵又在心里嫌弃他,觉得这人似乎还是坏。
认识没多久,这人的形象在苏茵心中已经起起伏伏好几l回了。
“行了,那明晚来拿吧,我到时候还给你。”像上次借一天也行吧,她会好好珍惜的。
顾承安手随意抓弄着面前的杂草,随口道:“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多借你几l天。”
“什么问题?”苏茵想,如果他还是问她叫什么,她会告诉他的。
这对自己来说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你有对象了?”
安静的夜里,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和这男人冒犯的一句话响起。
苏茵脸有些红,这种事情自然是不好跟外人提的,她回忆片刻,应该是他夜里翻墙进来时,听见了自己和母亲的对话,言谈间提到了娃娃亲对象几l个字。
“你问这个干嘛?”苏茵很是警惕。
“就随便问问,看看是不是有人也深受封建包办婚姻的毒害。”顾承安眼里铺着笑意,倒不像被毒害的样子。
可这话是说到苏茵心里去了,她是不愿意和不认识的人结婚的。
夜色太美,高悬的月亮仿佛真能奏出动人的歌曲,诉说爱意,苏茵喃喃道:“家里人给我定的对象,我都没见过他。”
听闻真有对象,顾承安绷紧身体,语气坚定:“你得勇敢反抗,这什么年代了,不能屈服于封建包办婚姻。万一你家里给你定的对象长得又矮又丑,还是个窝囊废,你真要听话嫁过去啊?”
苏茵点点头,仿佛找到了同盟:“你说得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