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佛的名义住得远,每日等着顾氏来跟前伺候。
如今,顾氏不来了,院子里竟如荒废一般冷冷清清。
傲气了半辈子的老妇人,这时才明白?过?来:她的体面?也好,养尊处优也罢,其实,都是家里那位真正当家的给?的。
她与顾氏因为?那谢家女的事日日争执不休,早已离了心,儿子又久在外头经?商,照顾不得家里……
想到自己日后的处境,这老妇人不由地悲从中来,把仆妇赶出屋去,掩面?泣了一场,哭累了,方才和衣睡去。
迷迷瞪瞪间,却听?到外头似争吵起来。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
小姑娘声音利落干脆:“如今都什么时候了?为?何还不备午膳,祖母本就生了病,正是需要调养身体的时候,你们倒好,闲得自在,坐在这便?不动了?”
沉沉领着仆妇们备好午膳,走进屋中,四下环顾,却见老太太背身向里躺着。
她连着喊了几声也不见应,转念一想,老太太向来精明,见不得她这个“家丑”,也许是装睡也说不定。
只好略微提高声音道:“祖母,阿娘恐家中仆妇躲懒,伺候不周,特地叫我前来探望。外头煮了药粥,也备了几样小菜,问过?阿娘、想是合祖母口味的……我这便?走了,不打扰祖母安寝。”
萧老太太仿佛没听?到,仍是背着身不答。
之后连着几日,概都如此。
沉沉知道她什么意思,却并不生气,老实说,反倒觉得她不说话还好些——至少?听?不到那些刁钻刻薄挑刺的话,反而更乐得自在。
于是,这小姑娘每日按着顾氏嘱托,给?老太太做上几样养身开胃的小菜,再配上不同?花样的药粥,便?当真蹦蹦跳跳“功成?身退”。
没成?想,十日后,这“哑巴”老太却主动叫住了她。
“坐下一同?吃些。”萧老夫人硬邦邦道。
“我……?”沉沉有些迟疑。
心说你看见我,还能吃得下么,我看着你吃,我胃口也不好呀。
老夫人闻言,横她一眼。
再开口时,语气却莫名软化了些,只道:“你做的东西,难道你吃不得?坐下罢。”
沉沉想着人毕竟是长辈,只好坐下,陪她喝了碗粥。
回去同?顾氏说起此事,顾氏沉默片刻,却忍不住摇头叹息:“人老,便?会?变,老了,心也软了。大?概是见着你,想起心中故人……也罢,便?由她去吧。”
沉沉没有问自家阿娘,所谓的“故人”到底是谁。
后来,反而是某日听?老太太在桌上不经?意地提起:“我从前亦有个孝顺女儿。”
她好似忘了沉沉还坐在旁边,兀自地陷入久远回忆,面?上表情时而怀念,时而忿忿。
“阿蝉,她自幼性子娴淑柔顺,这江都城里,认识她的,没有不夸她的,都说娶了她、得是多大?的福气,相夫教子,宜室宜家……可后来……后来,她却非要嫁给?一个来路不明的燕人。”
老妇人说到这里,忽便?湿了眼眶:“离家千里,身无依仗啊!几年才有一次信来,那燕妇如何欺她,婆母凌虐、仆妇冷待,我的阿蝉,她受了多少?苦!后来,竟是连通信亦断了,如今,也不知身在何处,连是否尚在人世……也全不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