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住她,看?着眼前柔若无骨般靠住身?旁旗杆,血润衣襟,气若游丝的少女。
“我让这些辽西人,为我做了三件事,”而塔娜突然道?,“第一件事,便是要来?了这面旗。没有这面旗,他们不会相信我轻易撤回城中,说到底,我仍是借了我母亲的名声……却?不知道?,究竟是对是错。”
“自然是对。”
英恪冷冷接话?:“若不是你将他们引回城中,这群不要命的蠢货,必要拖累我不少时间?。眼下阿史那金既死,若是大军再有折损……倒是叫我难向阿史那絜交代。妹妹,你的妇人之仁又一次帮了大忙。”
然而,嘴上说着帮了大忙。
他脸上却?全无半分“欣慰”或感激之色,反倒尖言利语,夹枪带棒。
只塔娜不知是听出来?却?不为所动,抑或压根没有感受到那弦外之音,反倒笑了笑,继续说了下去:“第二件事,我原想让他们将魏炁带回城中,好生照顾。我知道?,将他留在这里,我护不住。让他们带回绿洲城中去,或许还能……”
“哦?”
英恪不等她说完,蓦地开口?打?断:“可你如今还是把这化成灰也有两分用处的人质留在了城外,留在这。你明知自己护不住他,却?还要与他做这可怜见?的亡命鸳鸯,又把他送到我面前。妹妹,该说你是傻,还是痴呢?”
塔娜摇了摇头。
“应当说,无论将他交给你,或是交给辽西人,恐怕都难得善终。”
辽西的赵二、赵五两位大将,年轻一辈的陈望、赵无求,几乎都算丧身?魏炁之手。至于突厥——此战折损将士,恐有一半皆死在魏炁手下,更对其恨之入骨,无论把他交给谁,说到底,都难逃挫骨扬灰的命运。
而或许这便是为什么,分明已?将他交给赤甲卫,临到了时,她又回头叫住对方。
只转而向人要来?了一件狐皮大氅,以及,一把吹毛断发的匕首。
掩在大氅下的右手,按住那宝石刀鞘——她想,自己的心本该跳得极快,一如当她决意将长剑刺入那名为赵岩的赤甲卫身?体中时,她的心跳那样急促,近乎跳出喉口?。
然而此刻,她的目光却?平静如水,只默然望向眼前那张再熟悉不过?——当初定风城时,时隔经年,她甚至仍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的脸。
她早已?分不清此刻做出决定的自己究竟是谁。
是谢沉沉么?
许是死期将至,那些令她变得痴笨的药物?,在生死面前亦变得无足轻重。于是,伴着死前的走?马灯,她的确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如一个陌路的旅人,在脑海中旁观着她的一生。
又或是,塔娜?
从她苏醒以来?,她一直做着的这个人,认准的这个身?份,为此,她亦步亦趋地学着,活着。可尽管如此,还是有许多人将她错认成“另一个人”。
她曾为此迷茫,惶惑,不安,甚至恐惧,可此时此刻,一个朦胧的念头却?在心底里破土而生。
【无论我是谁,无论我本该是谁,人活在这世上,】她想,【总是有些需要做的,不得不做的事的。】
可我想做什么呢?
谢沉沉问自己。
我想平平凡凡地活着,远离纷争,做个无甚作为的普通人;
我想好吃懒做,每日吃上两个鸡腿,两个鹅腿,一盆排骨,最好睡前还能喝上一口?鸡汤,吃得圆滚滚,永不再挨饿;
我本就是个胸无大志,平凡无奇的庸人。
可尽管如此——
尽管如此,我是这样普通的人,芸芸众生,非我独是啊,母亲。
但我也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