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印象。”顾清秋说:“所以你喊我什么都可以。”
许从适:“……”
五秒后,在顾清秋走到卫生间门口时,许从适说:“华际酒店,7601房。”
顾清秋脚步微顿,回头瞟了她一眼,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显得很薄情。
许从适说:“不要以为你点了颗痣我就不记得你。”
顾清秋忽地笑了,笑容带着几分玩味,“是么?”
许从适:“……”
“那你可得好好记住我。”顾清秋笑着喊她:“许小姐。”
这声许小姐喊得许从适头皮发麻,后背像是蹿了一条阴冷毒蛇,在不算冷的室内,让她径直打了个哆嗦。
等她再反应过来时,顾清秋的背影已经消失。
许从适捏着拳,指骨脆响,深呼吸了几下仍没平复好自己的情绪,抬手捶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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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星和姜瓷宜在外间又多呆了半个小时,确认不会再有宾客来了之后才进入宴会厅。
但她们对交际应酬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顾清秋和沈晴
雪从始至终待在一起,所以那里就成了众多宾客打卡的热门地点。
姜瓷宜对这圈内的势力了解并不清楚,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几句顾沈两家的情况。
包括陆家的。
有几次,姜瓷宜的目光都和陆惜时那探究又不喜的目光对上,但姜瓷宜始终都是淡淡地颔首回应。
程星看了都忍不住皱眉。
“你可以不必那么懂礼数。()”程星说:“谁瞪你,你就瞪回去。?()_[()]?『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
“我会的,但不是现在。”
姜瓷宜目光扫过场内众人,经由程星简单的讲解之后,她已能大致分出这圈内的高低贵贱。
越是金钱流入的地方,阶级差会越明显。
就像刚才顾清秋进门时,有人可以单膝跪着给她擦鞋,没人会觉得不对。
都说人死不分高低贵贱,但姜瓷宜在江港警署呆了那么久,跟死人打了那么久的交道。
有人死如白雪,风一吹就散,阳光一照就消失得没了痕迹。
有人却连棺材都是纯金的,查她死亡真相的命令从上至下,一道比一道严苛,就像是悬在每个人头顶的铡刀。
所以,人连死都分三六九等。
姜瓷宜不愿意在这场葬礼上给程家惹麻烦,便偃旗息鼓安安静静地坐着。
只不过时不时会有炙热的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她们身上。
良久,姜瓷宜语气淡淡道:“你的心上人一直在盯着你看,确定不去叙叙旧?”
程星正在剥橘子,闻言手一顿,一抬头就看见苏曼春笑意盈盈的目光。
程星:“……”
她把剥了一半的橘子塞姜瓷宜手里,“你可别乱说,我跟她无旧可叙。”
程星又不认识她,确实无旧可叙。
认识她的人是原主。
程星说:“你尝尝这个橘子酸吗?我闻着好像有点。”
姜瓷宜尝了一口,“不酸。”
程星也跟着吃了一瓣,刚吃就吐了出来,整个人酸得五官乱飞:“你骗人吧。酸得倒牙。”
“是么?没尝出来。”姜瓷宜淡然地吃着橘子,声音愈发冷了些:“你如果再不去找她,五分钟之内她会来找你,到那时放在我身上的目光也会变多。”
“那你希望我去找她么?”程星顿了顿:“我不想。”
“那便不去。”姜瓷宜说:“只是提醒你一下,别让我成为众矢之的。我不高兴。”
程星闻言微怔,随后笑道:“当然。”
苏曼春的目光一直落在她们身上,程星刻意忽视,闲扯话题跟姜瓷宜聊天。
大概是见两人没有搭理她的意思,苏曼春也没来自找没趣。
姜瓷宜担心的情况并未到来,很快到了开席宴。
开席宴过后就要筹备去墓园的事情,程星临时被程子京喊走,叮嘱了她一些去墓园前的注意事项。
还吩咐如果姜瓷宜身体不舒服就可以不去,特意强调了
() “不舒服”三个字,像是在给姜瓷宜找推脱的理由。
谁都知道当初姜瓷宜大闹徐昭昭葬礼,老太太气得住院的事。
原本就没多少感情,也没必要为难姜瓷宜在下雨天还跟着跑一趟,所以程子京特意给她开了“后门”。
程星回来时,用来交际应酬的宴会厅只剩下几个人,大部分已经去了餐厅。
她发信息问了姜瓷宜后,这才准备过去。
但刚抬脚,余光中看到有人在在灵堂里祭拜祖母。
想到可能是迟来的客人,为了将“待客”这件事做好,程星便再次折返过去。
来祭拜的有两人,一个是她大嫂的表妹秦霜,也是之前给姜瓷宜手术打下手的医生。
剩下那人程星看着眼熟,但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
来者皆是客。
等到她们祭拜结束之后,程星上前邀请她们去吃开席宴。
孰料她刚往前一步,对方下意识就往后退了半步。
程星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很明显的惧意。
程星:“……?”
难道她笑得很吓人吗?
她分明露出了很和善的笑。
秦霜撑着对方,礼貌地回绝:“不了,我们就是来祭拜一下季总。”
“来的都是客人。”程星说:“马上就要开席了,你们可以吃了再走。”
“不……不用。”另一人磕绊道:“我……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程星顿了下:“您是秦医生的朋友?”
“你不记得……”对方惊诧地抬起头,最后一个字的口型分明是“我”,但她却戛然而止。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薄唇紧抿。
“今天来的客人太多,我都忙得晕头转向了。”程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见谅。”
程星看她们二人没有留下来吃饭的意向,也不再挽留,让人将回礼的红封递过去,便跟她们告别。
没想到下一秒秦枝韵便惊喜地喊了秦霜,也一眼认出了她身边的人:“你就是洛茜吧?常听阿霜提起你。”
洛茜腼腆一笑,“姐姐好。”
“来都来了,吃饭吧。”秦枝韵说:“我可能忙得顾不上你们,就让星星给你们安排位置。”
洛茜想拒绝,秦枝韵捏了捏她的手温声道:“当年祖母资助的一批人里,只有你还记得她,来送她最后一程。”
“姐,我带洛茜去吧。”秦霜看见洛茜心软,主动揽下了这件事。
秦枝韵说完之后便又去忙了,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
程星朝她们颔首,仍旧准备尽地主之谊,但秦霜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便喊洛茜走了。
站在原地的程星:“……”
-
开席宴的菜品是由程子墨亲自选的,座位也是由程子墨亲自拟定的。
政界的人并不参与这种宴席,来祭拜之后稍加寒暄便走了。
留下的大多都是商界有意向和程家交好的人。
但程子墨也没料到今天陆惜时会带着妹妹前来,一看就像是来讨要个说法的。
陆家虽不及顾沈两家的势力,但也能与程家并肩。
尤其旁人不知道,但跟陆惜时当过同学的程子墨清楚,陆惜时和姜雨溪,准确来说是顾清秋,两人从读书时就不清不楚的,日后有没有联姻的打算还未可知。
陆惜时也不是什么无能之辈。
再加上顾清秋,程子墨自然是能多个朋友就不想多个敌人。
所以座位临时变动,直接把准备在角落里当边缘人的程星给安排到了主桌来,就挨着陆琪。
一张桌上坐着的也都是同辈。
程子墨程子京,再加上程星姜瓷宜,还有顾清秋、沈晴雪、陆惜时、陆琪,一共八个人。
比起别的桌来稍显冷清,但火药味极重。
大家的目光都不加遮掩的打量着彼此,所有的菜品都上齐后也还没人先动筷子,这场无声的对峙持续了有几分钟。
忽然,一张椅子被拉开,许从适径直在姜瓷宜身旁坐下,对面就是顾清秋。
面对着众人极有压迫感的眼神,她抱臂勾唇:“我嫌我那桌催婚烦,过来找个清净不过分吧?”
目光直勾勾地盯着顾清秋,像是要把顾清秋那张脸给看出个洞来。
而姜瓷宜对面是沈晴雪,在无声的对峙之后,沈晴雪朝她温和地笑了笑,率先开了话头:“姜小姐的气色比之前要好一些,最近心情还不错?”
“嗯。”姜瓷宜点头:“还好,谢谢关心。”
回答顿时就将沈晴雪营造出来的熟络气氛给打破。
一桌之上,暗流涌动。
不过僵局也随之而打破,陆惜时的目光在程子墨和程子京之间打转,最后指向了程子京:“是你嫌弃又侮辱我妹妹的?”
程子京闻言,吊儿郎当地笑:“陆姐,不是只有你有宝贝妹妹。”
他目光随意瞟过程星和姜瓷宜,脸上虽带着笑,语气却并不友善:“她们两个也是我的宝贝妹妹。你怎么不说,是她还没进程家门,就忙着给我两个妹妹立规矩呢?”
程星乖巧当鹌鹑,却不料陆惜时矛头只指向程星,冷声道:“我想知道,陆琪给你立了什么规矩,值得让你在她脸上动手。”
此话一出,满桌皆静。
就连程子墨和程子京都惊了,他们只知道程星在读书会上因为姜瓷宜跟陆琪起了争执,闹了矛盾,也不过是几句口角,但没想到程星直接扇对方耳光。
程子墨下意识冷声道:“难道你想在今天也在我妹妹脸上动手?”
已然是满级戒备状态,仿佛只要陆惜时说一句想,程子墨就能掀了这张桌。
就听程星看向陆琪,偏过头看向陆琪,温和地朝陆琪笑:“陆琪,你敢把那天的话再重复一遍吗?或者,我帮你重复?”
陆琪咬了下唇,桌下的手握成拳,哪
敢说话?
如果让阿姐知道她是因为侮辱人才被扇耳光的话,阿姐回去也不会饶了她。
陆惜时是个怎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了。
陆琪只能辩解:“我不过一句无心之失。”
话音刚落,程星便笑道:“那我能骂完你傻逼以后再说我是口无遮拦吗?”
说完之后顿了下,继续用那个温和的笑容看向陆惜时,更像是在挑衅:“令妹年幼口无遮拦,我怕她给陆家脸上抹黑……”
“那也是我陆家该出手教训,轮不到你。”陆惜时说。
程星抬手揉了揉手腕,“是啊。陆家被不被抹黑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找个借口。”
“事实呢?”陆惜时问。
程星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一片青色未消的痕迹:“事实上她抬手准备打我,我正当防卫而已。这是那天我挡她挥手打我胳膊的印迹,陆姐姐要不检查一下?”
陆惜时冷冷地盯着她看,似是想从她眼中找出她撒谎的痕迹。
“都过去了这么多天还在?”陆琪说:“我那天根本没有用力。”
“我皮肉嫩,稍微碰一下就青紫。”程星说:“受了伤也很久好不了。”
“所以那天,我妹妹到底说了什么话让程小姐如此生气?”陆惜时将手边的杯子推了过来。
程星看了眼姜瓷宜,并没准备说,但下一秒就听姜瓷宜说:“她不过就是高傲地走到我面前骂我残疾残废而已。”
姜瓷宜的语气淡然,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一样。
但程星好像从中听到了她的难过,在桌下捏着她的手,不想让她再说。
程星的语气也跟着冷下来:“陆琪如果咬我一口,我看在陆姐姐的面子上可以不计较。但她咬的是我妻子,我很难说服自己不动手。”
陆惜时斜睨了一眼陆琪,没有说什么。
姜瓷宜声音清清冷冷的,从桌上的顾清秋扫到陆惜时,勾唇轻笑道:“读书时,我觉得陆小姐不过是狗仗人势才能那么肆意妄为。现在看来,陆小姐的确有高傲的资本,毕竟她的无心之失可以让这么多人为她大动干戈,让她家姐不分青红皂白不顾场合为她撑腰。”
姜瓷宜低笑出声:“以前我以为陆小姐是偶尔如此,现在发现应该是陆家一向如此。长见识。”
“你!”陆惜时手握成拳在桌上闷声捶了下。
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懂程星和姜瓷宜一句又一句的内涵。
这跟明着骂有什么区别?
“啪——啪——啪——”
顾清秋却轻轻鼓掌,难得露出笑容:“悦耳。”
姜瓷宜斜睨了她一眼,用她的目光看她,和她对上视线,“顾小姐,谬赞。”
“你叫什么名字?”顾清秋问。
“我姓姜。”姜瓷宜说:“姜瓷宜。”
顾清秋顿了下,看她的眼神很复杂:“我妹妹提起过你。她说,她很漂亮,也很特别。现在看来,确实如此。”
“是么?”姜瓷宜说:“只不过是不想被人欺负到家门口还得忍气吞声罢了。”
两人说话你来我往,落在程星耳朵里就像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样。
除了说话的语气和某些尾音落脚不一样外,其余的像极了。
程星还当是自己的错觉,孰料一直安静的许从适皱着眉开口:“你俩……声音怎么跟一个人似的?”
程星默默给许从适点了个赞。
姜瓷宜却喝了口茶冷声道:“可能因为我最近感冒,嗓子不好吧。”
顾清秋:“……”
“我好像没有得罪姜小姐的地方。”顾清秋听出了她的内涵之意,笑道:“姜小姐何必无差别攻击呢?”
“没有。”姜瓷宜说:“只是这种话怕被人听见,还以为是我要攀附顾小姐。我没这个福气,也没这个胆子。”
顾清秋笑着看她,眼中欣赏之意愈浓:“我看姜小姐胆子可大得很呢。毕竟不是谁都敢跟陆惜时对着干。”
“姜雨溪。”陆惜时斜睨了她一眼。
顾清秋慵懒地哼出鼻音回应她:“嗯?”
“如果这件事解决了,大家请用餐。”姜瓷宜说:“如果再僵持下去,这件事想必很快就会传出去了。”
说完淡淡地扫了陆惜时一眼。
陆惜时只对着程子墨道:“抱歉,我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