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到十四的时候,顾沉舟已经抓住了贺海楼的胳膊。
这个时候,被他抓着的人已经浮到了水面上,顾沉舟刚一碰触到贺海楼,就觉得对方用力挣扎了一下,但等他抓着手电筒冒出水面的时候,贺海楼又安静下来了。
确确实实地安静:没有说话,也没有动,甚至根本不转头朝顾沉舟看去,要不是抓着对方并不太费力,他几乎以为对方连踩水让自己在海里浮起来都没有了。
这个时候并没有时间多管贺海楼,一个浪头从前方打开,顾沉舟及时闭气,却还是感觉呛入了一点水。他乘着浪头下去的时候换了一口气,一边拖着贺海楼往前游,一边将手中潜水用的手电筒朝前用力晃着,大概三五分钟的时间,前方就传来隐隐约约的嘈杂声。接着有一个人大喊道:“看见了看见了!你们那里船不好进,再游出来一点抓住船桨,我们拖你上船!”
话音刚落下,前方就有便携的小型探照灯亮起来,顾沉舟将手电筒咬在嘴巴里,拖着手上的贺海楼,用力朝光源的方向游去。
三十多米的水面距离花了平常近三倍的时间,途中一次又一次的浪花将两个人不住地往后推,等顾沉舟的一只手终于抓住船上探下来的船桨后,船桨猛地一缩,他也被拖着前进了小半米。
接着,船上的人探出身来,他的左手先一轻,手上的贺海楼被人拖了上去;跟着他自己的身体也是,先猛地一轻、再猛地一重,哗啦啦的水声中,已经脱离了海水,被人跩到船上。
“行了行了,人救上来了,大家回航吧!”
把顾沉舟和贺海楼捞起来的船长吆喝了一声,先从船舱里拿出两件大棉袄,一人一件丢过去,又走到发动机的位子,驾驶着快艇往海边驶去。
巨大的响声和抖动中,顾沉舟缓过一口气,掉头去看自己身旁的贺海楼。
船上的灯并没有关掉,借着明亮的白光,顾沉舟很清楚地看见了对方纠成一缕一缕不住往下滴水的头发,又看见对方根本没有表情的面孔。
“我选的地方怎么样?”贺海楼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顾沉舟顺着对方的目光看过去,他们刚才跳下来的山崖在黑夜里,是更深一团的漆黑。
这样的漆黑在夜里其实并不分明,但不论是之前从网络上查阅到的资料,还是之后从这里村民口中得到的讯息,顾沉舟还是能够有一个相对直观的概念——面前的这个南崖外观形似一柄巨大的镰刀,刀头向上,长长的一抹弧度从直线距离上来说,恰好远离崖底的暗礁群。
但是考虑到大海本身的危险,就算明知道跳下去很大程度上碰不到暗礁,在这里生活的村民还是没有人愿意下去。
而不从贺海楼跳的地方追下去,夜晚的海里,找一个人的难度有多大,就算顾沉舟没怎么在海边生活,也一清二楚。
尤其是,能在这个时候跳下去的贺海楼,到底有没有足够的准备,还会不会努力求生,大声呼救?
那一句“我选的地方怎么样”说完了,一路上,贺海楼再也没有出声。
倒是开船的老年男人开到半路,就用带着浓重的口音的普通话笑道:“娃子水性不错啊!你旁边的人碰上啥子事了,这样想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