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桡吓了一跳,不敢再过多计较,连忙在两颗珠子上都滴了鲜血,将裂缝修补好。
他也没法子,若是平时,先拖上几天倒也没什么,但眼下正值试剑大会,后续还有大战,没有珠子的帮助可不行。
姜桡把裂缝修补好,再次喊道:“前辈?”
但令他惊慌的是,这一次居然也同
样无人回答。
姜桡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那一瞬间甚至觉得眼前有点发黑,身子晃了晃,连忙伸手在旁边的大树上一扶。
树干被他扶的一抖,正对着姜桡头顶的一截粗壮树枝立刻折断,照着他砸了下来。
姜桡连忙避开,从树洞中钻出一直刚刚睡醒的野猫,充满嫌弃地瞪了姜桡一眼,跑了。
姜桡:“……”
这就是消耗气运的代价!没了气运,就要倒霉!
但关键是,他气运也给了,珠子上的裂缝也没有了,为什么那位前辈依旧没有理他,难道又要像之前一样,一消失就是几年吗?那他接下来的比试怎么办?!
姜桡心慌意乱,正在这时,有个声音在旁边关切问道:“姜公子,你怎么了?”
姜桡回过头来,发现又是明绡。
这个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神出鬼没的,好像也没和青丘那边的狐族们在一起,却总是能碰上他。
姜桡有些警惕,退后两步,说道:“没事。明少主,您的身份尊贵,怎么总是一个在外面转呢?也不带几个随从,多不安全。”
明绡笑了笑,说道:“不瞒姜公子说,我这次不是同青丘一起来的,我也不喜欢剑。我的未婚妻子是心宗门人,这回有幸前来观摩,我是陪她来的,无聊的时候,也只能随便转一转。没想到又碰见了姜公子。”
他说着打量姜桡的神色,又道:“可是我看你满面黑气,似乎是霉运加身啊,这是怎么弄的?若不早点将这霉运消了,只怕你这一整天都要不好过了。”
姜桡本来对明绡十分警惕,不想跟他多说,可是对方的话又让他忍不住驻足,问道:“明少主知道应该怎么除掉霉运吗?”
明绡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除了那种天生就有大气运加身的人,人的气运本来就是随时都跟着你的行动而改变的嘛。”
他仿佛是顺口举了个例子:“你看,比如舒公子今日打败了林越,为凌霄两宗出气争光,那么他的气运必然就会变好。同样的道理,若是林越败在姜公子手里,那么姜公子身上纵使沾了天大的晦气,也该抵消了。”
姜桡听到这里,心中一动,忍不住便抬眼去看明绡。
他说道:“可是林越已经被舒师兄给打败了。”
明绡失笑道:“啊,我知道,我也只是以此举例罢了。总之,虽然不知道姜公子你的晦气是从哪里沾来的,但等着它自己消散可不大容易,还是主动做点什么的好。”
姜桡若有所思,说道:“我明白了,多谢明少主提点。”
明绡一笑,慢慢地说道:“你之前不也是帮了我的忙吗?不客气。”
明绡说了话之后就离开了,另一头,刚刚从场上离开的景非桐便恰好经过了这里。
也实在不怪大家一个两个都往这条路上来,实在是此地是离开试剑大会场地的必经之路,周围又清净,最适合内心不平静的人独自走一走。
景非桐原本被这一阵的梦境与幻觉搅得心乱,心魔一阵阵地翻搅,又被他压了下去,心中各种念头纷扰,反复思量着舒令嘉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对于周围的事
情也没关心。
直到他信步走过一条小径,听见旁边的林子中传来一声巨响,这才稍稍分神。
林子中传出一声怒骂:“谁在这里贴了开山符又不用掉,留在这里坑人,疯了吗?!”
开山符乃是一种专门用来崩裂山石的符篆,价格不算太贵,在修真界使用的也很普遍。
听这个林子中人的意思,是不知道谁之前在那片林子中贴了开山符,结果被他不小心给引爆了,凄惨中招。
景非桐记性很好,听这个怒骂之人的声音,竟好像是刚刚不久之前才跟舒令嘉说过话的姜桡。
他身形一闪,人便已经瞬间移形换位,出现在了林中的一棵大树之后,向着姜桡出声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里树木倾倒,山石凌乱,地面上有个被开山符炸出来的大坑,姜桡正骂骂咧咧地从坑里面爬出来,气急败坏的样子与他平日里面的表现大相径庭。
景非桐眼睁睁地看着他从深坑里出来,向前走了两步,前方一棵摇摇欲坠的大树便向着姜桡的方向倒下。
姜桡连忙闪开,大树倒在地上,却震的旁边山上的一块巨石滚了下来,把姜桡给撞了出去。
景非桐:“……”
他有些理解姜桡为何如此暴躁了。
看着姜桡走出林子,前后也不过是几百步的距离,结果又是爆炸,又是碎石,又是倒下的大树,平地都能摔上两回再打个滚。
虽然很活该,但就连他这个旁观者也都实在是觉得这一路曲折坎坷,步步惊心,能活着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但是姜桡怎么会倒霉成这样?明明刚才他和舒令嘉说话的时候看起来还一切正常。
突然的实力提高,又突然的霉运缠身……
景非桐想了想,一路跟在姜桡后面,只见他去了南泽山北侧的一处谷地里。
那处谷地名叫流波谷,地势内凹狭窄,两边都是石壁挡着,又不通风,南泽山经年沉积的灵气都聚在了里面,置身其中,便如同水波脉脉流动在身侧,所以得名。
如今试剑大会举行,每天都会有不少的人受伤,因此南泽山特意在这里建了专门用于疗伤的静室,试剑大会的弟子都可以前来。
景非桐见姜桡进去之后,同负责看守的弟子打了个招呼,便找到一处天然形成的圆石,盘膝打坐。
他等了一会,也没发现对方再有其他举动。
景非桐他心中存了个疑问,暗自将此事记下,便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出,折了回去。
他再次回到试剑大会的场地上时,发现这一日的比试都已经结束了,残阳如血,缓缓下沉,晚风拂过周围空荡荡的座椅。
已经被打的七零八落的擂台上面,有几个人正在清理着残渣碎剑,又重新将栏杆加固了一遍。
夕阳的光线给每个人的轮廓都镀上了一层橙红色,在这种日夜交替,人鬼难辨的时刻,一切突然都显得沧桑而渺小。
景非桐没有走过去,在场地边缘的山石后面站住了脚,两名宫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冲他行礼道:“主上。”
景非桐道:“起来吧,也在南泽山上盘桓多日了,可有发现?”
“是。”
其中一名宫卫低声说道:“属下们于昨日晚上成功潜入了南泽山的藏书阁第九层,在里面发现了一块有关此地秘境记载的羊皮,这是誊抄下来的内容,请主上过目。”
景非桐拿了过来,草草一扫,脸上露出些许若有所思的神色。
这南泽山,还当真是一片神异之地。
这里不光灵力充沛,气候特殊,出了几位飞升的大能,而且还是纵无心在青丘附近被人合力封印之后最终送往关押的地方。
而其具体位置,就在山顶秘洞的地下暗牢之中。
景非桐在三个月之前便收到试剑大会的邀请,让他前来一同参详各位弟子的剑意,这本是因着碧落宫的面子所进行的礼节性邀约,其实以他的地位,大可以置之不理。
而景非桐之所以答应,正是为了探查这处秘洞当中的秘密。
——因为他的心魔,就是在上一回夺得试剑大会魁首,并且进入秘洞接受传承之后产生的。
如今值得怀疑的事情越来越多,看来这一回,说什么也得想办法再进去一趟了。
景非桐缓缓地将手中的羊皮卷起来,目光放空,望向远方逐渐下沉的夕阳,心中升起满腔迷思。
他隐约而模糊的记忆中,有檀香袅袅,书声朗朗,有亭台小院,曲池繁花,夏季树荫下的樱桃与冰湃清酒,冬日里劈啪作响的火炉里面埋了板栗。
院子里摆着檀木桌,哒哒的木鱼声响与经文催的人昏昏欲睡,但是他每回都要把腰挺得笔直,因为心里知道,有个人不爱念经只喜欢练剑的小子天天在后面的座位上,靠自己的遮挡埋头开小差。
仿佛是应该有那么一段不知忧愁的岁月的,连仅仅是几个记忆的片段,回想起来时都是满心喜悦与美好。
而现在,他一个人站在这里,天地渺渺,物是人非。
他有时,甚至会害怕去揭开往事的真相,如果美好之后没有惨烈,又怎会成了如今这般局面。
景非桐沉默了好一会,才说道:“过得几日,我要进去看看。”
他的下属道:“主上千金之躯,如何能够涉险?碧落宫还需要您来主持大局……”
说到此时,景非桐霍然抬眼。
那名下属立刻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当时便吓出一身冷汗,连忙跪下道:“主上恕罪,是属下僭越!”
景非桐倒没追究,淡淡道:“记清楚了,我只是碧落宫十殿主之一,若再胡言乱语,严惩不贷。”
连同那名下属,其他人也连忙行礼称是,景非桐便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