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又落在他们留下脚印上。
他目光一凛。
恍然大悟地说:“难怪那个府城的神捕说,怀疑这些人都是云梦当地人,不是外来的。”
狄明这会儿在翻看县志,他还找来守着老宅的家仆打听,云梦这有什么常见的粗活营生?
正整理着,听到狄昭昭说的话,他抬头看过来。
他记得前两天,弟弟还跟他嘀咕过,说这个捕头的事,他当时也听得直感慨。
于是忍不住好奇问:“昭哥儿你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狄昭昭小手摩挲着下巴,思考道:“我猜他可能是从各种细节上看出来的吧?比如脚印,云梦多山多水,地势也不像京城平坦,所以常年在云梦生活的人,走起路来发力会不一样。”
走起路来不一样,呈现在脚印上自然也不一样。
这一群凶手的脚印,真的是特别典型的、带着云梦人特征的脚印。
以此类推,也许还有别的细节,比如逃窜路径,竟然不是顺着好好的路跑,而是翻山跑。
这
就又再次印证爹爹上次跟他讲过的道理了。
山道荒野,有的地方杂草丛生,还有的地方湿滑难爬,甚至可能还会有毒蛇猛兽,如果一个人从未爬过山,怎么会在仓促中选择翻山离开?
狄昭昭也不知道那位捕头到底是怎么凭借经验看出来的,反正他现在也觉得不是外来流窜的匪徒。
狄明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把自己整理好的内容递给弟弟:“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你觉得可能的?”
“明哥哥你也太好了!”狄昭昭惊喜地欢呼。
闻言,狄明也浅浅地笑起来,这就是和弟弟相处时的快乐了。
狄昭昭接过来,低头看,把刚刚排除过,吴县令也怀疑过的群体,譬如撑竹筏的船工,都一一划掉。
最后,在剩余的行当里,他目光不由落向工整写着的“玄武岩矿——矿工”
“这是什么矿?云梦竟然还有矿?”狄昭昭问。
“有的,云梦矿的种类不多,但是仅有的几种矿石含量还挺多,多年都没有挖完。”狄明翻开县志:“按照县志上所写,玄武岩矿产出的矿石坚硬、不易磨损、还抗压,所以多用于铺路、做假山园景。”
狄昭昭探头:“这个矿在哪儿?”
看到县志上描述的位置,狄昭昭又多了几分信心。
***
吴县令很头疼。
他脸色有些憔悴,但走进六房老宅时,又有些亢奋和期待,精神和憔悴同时出现在脸上,看着有点奇怪。
狄昭昭遗憾地告诉他:“没有匹配对上的指印。”
吴县令心中一个咯噔,竟然全都不是!
狄昭昭继续说:“但我觉得,凶手很有可能是一群矿工,玄武岩矿最值得怀疑。”
吴县令:?
他顾不上别的,连忙追问:“这是如何得出的结论?”
狄昭昭当然没有碎画可以给他看。
但他也不是当初那个要扯爹爹做大旗,才能圆过来的小孩了。
有了一种想法,可以从多方来印证。
狄昭昭先摆出指印,他把指印的特征一说,然后分析道:“挖矿肯定要长时间用手,指印纹路就可能因此磨损,而且挖矿过程中,手指难免被划伤、割伤,留下疤痕。”
狄昭昭一下就翻找出好几个带疤痕的指印。
“可是人的指印,不是本就会有些突兀的横纹纵纹吗?”吴县令手拿着指印,有点不确信地说,他这不是抬杠,而是随便举起自己的手,都能看到这一结论。
狄昭昭摇头:“不一样的。”
他之前就是被这个迷惑,加上指印模糊,才没第一时间发现。
吴县令见他语气坚决,只能暂且按下不表,谁让他看不出来呢?
狄昭昭又小手啪地一下拍出物证中仅留存的几个脚印。
说好听点是烟墨留下的脚印证据。
说难听点,就是有脚形状的黑糊坨坨。
至少在吴正岩眼里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实在抓不到人,他也不想用这种方法固定证据。
然而,吴正岩这会儿有点怀疑人生。
他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小孩,指着他眼里的“脚形状的黑糊坨坨”叭叭叭地说:“鞋底能看出来磨损得很严重,甚至还有这种突兀缺一块的破损痕迹,就很像是长时间在坚硬粗粝的玄武岩上行走造成的。”
“你看这几个脚印轮廓都比较清晰,而且卷宗记载脚印都比较深,能推断出他们走路习惯是每一步都要发力、踏实,下意识会走得很稳。”
狄昭昭指着其中一个脚印说:“这上面星星点点的墨痕,像不像是被岩石碎片扎过的?甚至就像是附着在鞋底一样。”
……
等狄昭昭把一通分析说完。
跟在吴县令身后来的勘探痕迹的衙役,眼睛都直愣愣的,就几天几夜没睡觉似的。
他听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幸好带着乡音,除了吴县令在场没人听明白。
明明大家都是做一样的事情,一样都是勘探现场的痕迹,看着好像差不多,但又不像是同一个物种,他是抓老鼠的猫,那对面小郎君是……小老虎?
看着好像是听懂学会了,但去哪里领手、领脑子、领眼睛,领……要不干脆换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