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
群情激奋。
曲渡边在收拢完监察处所有直接或者间接和北疆有联系的人员名单,陈列罪名出来后,先选出来了十个人。
依照军规,判处石刑——
就是被扔石头砸死。
行刑人就是全体士兵。
这十人被砸成了肉泥,敛都敛不起来。
至此,方才缓解了士兵们一点暴怒的情绪。
曲渡边和明亲王一起,将监察处叛国的证据、人员名单以及做出来的事,全部整理在一起,发往了京城。
崇昭帝勃然大怒。
下令诛杀监察处所有有关人员,包庇罪一同叛国罪
,处以极刑。朱笔一批,监察处稍微有点关联的,全都要上阎王名单。
帝王一怒,伏尸百万。
走笔挥毫间,都是人命铺成的赤色。
这比曲渡边预计要死的人多得多。
诛杀之令下来后,崇昭帝紧接着就正式下达了接阿湘公主回家的正式圣旨,圣旨中还说,要是阿湘公主的子嗣阿翰立愿意,可封郡王,回归大周。
虽然因为信件被偷换,这份旨意来得太迟。
但到底还是来了。
曲渡边叹了口气,将圣旨收好。
崇昭帝同意了阿翰立单独处置冯秉的决定,冯秉被关押,其他一干涉事人等按照崇昭帝的命令处决。
朝中再也没有人敢说监察处无辜,或者释放监察处之类的话。
监察处的事至此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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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驻地。
吉日格拉想联系冯秉,偷新版火/药配方的计划彻底没戏了。
甚至还是他自己亲手送了突破口给大周。
吉日格拉听见监察处处决的消息后,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天神离开他的梦境后,站在了大周那边。
他看着远处大周灯火通明的城池,感觉大周日渐逼近的兵线,像是一柄逐渐刺向北疆心脏的利剑。
要是没有南宁提供的护盾,他们这边的死伤恐怕会更多。
现在哪个部落的首领都不愿意在前面冲锋,和大周的火/药硬碰硬,只能这样僵持着。
吉日格拉喃喃道:“希望南宁皇帝说得是对的。”
大周内里空虚,粮草撑不了多久。
等到大周士兵吃都吃不饱,便到了他们反攻的时候。
-
曲渡边和夏赴阳之所以没有继续进攻,就是在等徐停凤的消息。
两国连接断开之时,那天堑燃起来的硝烟,就是他们攻入王庭的号角。
然而,他们还没等到徐停凤的好消息,就先听到了一个坏消息。
此次来送粮草的官员来交粮的时候,唉声叹气,“这次送的量都是满的,但是下个月,粮草估计要减量了。”
曲渡边知道国内国库空虚,但没想到这么快:“现在就不够了吗。”
官员答道:“储存军粮的仓储之地,已经快搬空了,也不见新粮填充进来。”
曲渡边心中微沉。
历史上教训摆在这里,粮草不足,士兵们的战力就不足,若是饿太久了,甚至会大规模减员,尸体会引发疫病等一系列连锁后果。
但战局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如何能退?
-
大周皇城。
户部尚书林宗平林大人,拨完算盘之后,心痛的几乎昏厥过去。
他掐着自己的人中,头也不回地拎着粮簿和财簿,哭天抹泪地冲进了紫宸殿。
林大人跪地,长泣不起:
“陛下!真的不能再打了,粮食供应不上了啊!”
大周粮仓的粮食(),??魑????鑞╠???()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也就是包括了义仓,还有平时商贸交易的粮等好几个部分。
但每一部分都是有定数的。
治大国如烹小鲜。
就算是皇帝,也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这几年大周本来就过得艰难,每一年的支出都大于收入,消耗的都是前些年存下来的银钱。
若是战争只应付一边,那还勉强能撑得下去。
但南宁开战后,镇南关加上北疆边境两处的消耗量,简直可以称得上恐怖。
处处都要钱,每天都要粮。
就算是大周巅峰期,这样来上一场也得元气大伤,何况本来就在低谷期。
崇昭帝头痛:“……能调用的都调用了?”
林大人道:“总不能把根撅了吧,陛下,再挤下去,明年年末的禄米都发不起了。”
崇昭帝没吭声,听着他嚎。
林大人嚎了半天,哭泣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偷偷摸摸抬头看了眼崇昭帝。
君臣二人对视:“……”
崇昭帝无语,拍拍桌子:“林宗平,你给朕正经些!到底还能撑多久!”
林大人不好意思了一秒,也不跪了,盘腿坐地上,惆怅地叹了口气,扣着手给崇昭帝算账。
“臣没说谎,将现有的粮草储备全都榨干,也不过能撑半个月了。”
要不然就速战速决,要不然就跟南宁和北疆讲和。
可眼下的战况,南宁和大周哪里有要讲和的意思?趁国之危而来,就是想将大周消耗到死。
将士们在前线拼命,他们这些走后勤的,每天也愁的掉头发。
崇昭帝了然点头:“那就是还能撑一个月多些。”
他对自己这位守财奴老臣相当了解,林宗平说没粮了没钱了,那就得在他给出的剩余数字上,往上翻个两三倍。
林宗平这老头被戳破,有点恼,扑腾了下袖子:“陛下,那也没多久了啊!”
他说得对,形势很危急了。
崇昭帝心脏处又开始疼,嚼了颗杨太医给搓的药丸,清苦味儿在嘴巴里蔓延开。
他看了这些年各州郡的财簿粮簿,画了一些收成不错,可以承受强制征粮的州郡。
“通知这些地方的官员,强制征粮,一次不够,就征两次。”
林宗平再次叹了口气:“怕是会生出些乱象。”
“乱便镇压,”崇昭帝说道:“南宁和北疆,想敲骨吸髓吞了大周,那就看看,到底是大周先死,还是他们先退。”
-
被点名的州郡开始征粮了。
粮草,指的是人吃的粮食和马吃的草料,后者还在其次,最主要的是粮。
但现在这种情况,粮食很难征起来。
被征到的人家心里会不平衡,心想凭什么别的地方不征,就征我们?
世上最愚钝的人是百姓,最聪明的人也是百姓。
() 他们知道现在大周在打仗,时局最不安稳,粮价也飞涨,但万事都大不过一口吃的,闻见风声的早就开始囤粮囤盐。
像小仓鼠一样,这里囤一点,那里囤一点,烂菜叶子也埋地里。
囤的越多越安心。
官府上交了部分义仓中的粮,带着衙役到处敲锣打鼓到处征粮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哭惨抹泪的百姓,以及见底的米缸。
稍微好点的会交一些,一捧,两捧,半袋。
再多也没有了,宁愿和衙役纠缠到撞墙也没有。
征粮归征粮,谁也不想闹出来人命,鸡毛蒜皮耍赖的事情特别多,一来二去的,进度缓慢。
上面一个命令,下面官员跑断腿。
征粮缓慢,州、郡的长官压力越来越大,有的地方官员开始暴力征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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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河郡。
乐安县。
一大清早的,华县令被师爷摇醒,“你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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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县令吓得还以为外面出了什么大案子,连忙穿了鞋跑出去。
谁料打开县衙的门一看,成堆的粮食就这样堆在门口。
他拉开门的时候,甚至有装着粮食的包袱滑了下来,砸在他脚面。
乐安县的百姓们陆陆续续的往这边搬着粮食。
有搬豆子的,有搬稻米的,有搬麦面的……各种粮食不一而足,甚至还有烙好的大饼,显得眼花缭乱。
有的多,是富户搬来的,一两车。有穷人家,勒紧裤腰带挤出来了两捧粮食,珍惜的用小布袋装好。
他们放好粮食后,就局促着站在外面,搓着手。
华县令呆住了。
“你们…你们这是干什么?”
人群中有人道:“俺们听说要捐粮,就来捐些。”
华县令连忙说:“咱们湘河三郡遭了灾,还在休养生息的时候,不在征粮的范围内!我前几日刚说了,大家应该知道才对啊。”
“是知道。但是我们也想交一点,小恩人在北疆打仗,听说打了大胜仗呢!别因为没有吃的,最后输掉。”
“对啊对啊,我们都知道,是小恩人需要粮食,才来给的……”
他们嘴里的小恩人,就是七皇子。
距离瘟疫试药才三年,他们没有忘记那个小少年。
百姓之中,耿大道:“原本也不咋舍得,但是给七殿下,全给也舍得。”
有人轻咳说:“其实本来想把粮食去放到长生祠的,表示是咱们给七皇子的,结果县里好几个长生祠都堆满了,我们就来这里了……”
“镇南关不是也在打仗?听说领兵的还是七皇子的舅舅呢,这粮食给小恩人,还是给小恩人舅舅,咱都觉得可以。”
“打仗也是为了咱们,捐点不算啥。”
其实很多人根本不懂得大周现在的局势,只是听说小恩人需要,就扛着粮食过来了。
你需要,我就给。
华县令久久无言。
半晌,他才对着百姓道:“谢谢大家了,我一定会将大家的心意禀明!”
一县之粮定然不够,但华县令没想到的是,乐安县百姓捐粮仅仅是个开始。
以乐安县为中心,捐粮行动迅速辐射到周围几个县,再逐渐扩大至整个湘河郡,最终席卷了湘河旁边两个产粮大郡。
三年前瘟疫结束后,三郡百姓给七皇子立的长生祠前,堆满了粮食。
县衙、府衙、抚台等官府衙门,百姓们放了粮,头也不回转身就走,回去的路上,还会顺路摘苍颜花,放在长生祠前。
真正的感恩不是嘴上说说,而是放在心里,就像七皇子喜欢苍颜花,所以这种蓝色小花,逐渐沉默地开遍了三郡各地。
朝廷征粮的第一阶段任务,短短几天就被这三个还在恢复期的虚弱大郡,推到了爆仓。
其余州郡的官员不信,可等到亲眼看见了那些粮,才终于信了,心神震动,不知如何言语。
事情迅速传开。
商人中有感慨者,也开始主动捐粮。
文人墨客说起此事,情绪激昂,挥毫落笔:
战时饥餐无果腹,官吏需征百姓粮。
征粮何须恶人面,长生祠前举苍颜。
三郡民心,何为民心?
此为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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