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大道,时书一路跑到仇军营的门前,把腰牌递给守卫看,进了门去。
忍不住脑子里还在想,谢无炽爽了吗?爽了的话,如他所愿,自己爬床的计划算不算实现了一部分?
时书边想着走进宽阔的场坝。宋思南正在组织流民中的男女老少集合,大声喊“不要吵架!”“不要打架!”“看好自己孩子别丢了!”“那边那个!你往哪儿跑呢!信不信闯进去别人军棍伺候!”
时书走进门,思绪还有些茫然,赶上马车一路往军屯去过去。他满头是汗,潮湿的乌发贴在白皙的耳垂,唇红齿白。
宋思南似乎在他耳朵旁说话,片刻后时书才听清:“你发什么呆啊?”
时书:“……想事情。”
杜子涵:“哇,我们的小书包也有心事了,长大了。”
我不仅长大了,我还在成长中变态了。
时书看他一眼,咬牙。正前方的道路拥堵,驿道坑坑洼洼,时书跳下车用稻草和木板铺在地上,车轮终于可以正常过去,而不会陷入泥淖之中。
时书留意着道路,如果马车的轮子陷入其中,不仅可能侧翻,粮食也会倒下来,到时候需要花大力气推出。
时书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着绵延在大路上,赶往新的家园的人们。
时书这次去的军屯区在名叫东沟的界河处。这里与对面的北旻军隔着宽宽的河沟,眼下冰雪融化的水流已经流尽,河面薄,有的河床水流趋于干涸。今天安置的百姓是昨晚那支仇军的家人。不愧是家中从军,这些百姓们的胆量要大上不少,一路说说笑笑。将百姓们迁到凋敝废弃的屯种区,这里曾有人居住,因此草屋土房、阡陌交通、水田旱地都有,只不过房屋些许破损,需要修葺。
屯叫白家屯,一旁修筑着城墙,将整个屯所护卫起来,东沟界河则在城墙下潺潺流去,石面上滑过清澈的水流。百姓们迁徙到这里后,分配房屋,让青壮年修房屋耕地,开启流民移居的生活。
时书一到了这儿便帮着百姓们修葺房屋,生怕腾出一丁点空闲胡思乱想,蹲在别人房顶上,将瓦片递给专业的师傅。宋思南站楼下望了半天,走到杜子涵身旁:“二公子今天真是龙精虎猛,像牛一样时刻不歇息啊。”
杜子涵:“估计是心情不好。”
宋思南:“为什么?”
杜子涵:“梦游,亲到亲哥脸上了,心情能好吗?”
“也是。”
他俩的认知还停留在头一天晚上。
时书的手掌被瓦片磨损,指尖割了一枚小小的伤口,将剩余的递给师父后便把着梯子下楼。他手里拿了根棍子,掂量着粗度后,“嗖”一下扔了出去。
一旁的妇女递过来一条帕子,时书接过擦了擦汗:“谢谢姐姐。”
这间房住的是几个丈夫已战死的妇女,都带着孩子,也没人帮她们的忙。时书就来先帮她们修房子了,免得下雨。时书走时,好些妇女都在门后看他。
时书长的是妈粉最爱长相(),??牞??()『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眉眼不太有臭男人的粗砺,轮廓分明但线条柔和,尤其是一看见女生就脸红,笑一下让人心都要融化,清纯系校草。
宋思南替她们问:“估计看你成亲了没,有个侄女想说媒。”
“算了,”时书有感而发,“人这辈子碰感情就完了。”
“……”
房屋几乎快修好,几个人走开转过一道墙壁,没成想外头探头探脑站了好几个男人,正往里张望,神色猥琐。宋思南瞬间不爽问:“看什么呢!”
几个男人嘿嘿笑着,这就鸭子一样散开。
杜子涵:“无聊。”
时书:“男的为什么就这样呢?”
杜子涵:“啊?”
时书:“你长我这么大就懂了。”
杜子涵:“小书包你——”
在白家屯要呆上个几天,安置了百姓后,将士们也都分配地方住下。时书跟宋思南住在驻军的地方,晚上脑袋一沾枕头,那件事又往脑子里钻。
同时钻上来的,还有狁州的战事,已经二天了,一场战争要打个数月,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谢无炽跟人说通了吗?暗中授意那个将领了?冯重山治军不严,一旦狁州开关,那必然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死一个冯重山没什么,死那么多被命运摆布、甚至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的人,让人觉得愤怒和无力。
至于谢无炽……时书怎么就一上头就握上去了。系统提示谢无炽极高的友善值,毫不怜悯将人命当成登云梯,火气冲到头顶,谢无炽不是喜欢身体接触?不是喜欢做?爬床估计他很爽吧,说不定友善值会越来越高,如果能够回家,时书也许真的会成为恶人。
对他时书没有心理负担,也许是先前那一整年,谢无炽教的好。对他,一热血就上了。
谢无炽又是怎么想的?时书不擅长帮人自.慰,当时太生气,也只是攥着而已,同时还恼怒,不知道从哪升起的恶劣,死死地抓着。
时书是男生,大概知道不会很舒服,不过谢无炽居然能射出来。
疼痛只会刺激他的欲.望。
你想控制我吗,这难道又是他内心的一种投射?
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时书想来想去,睡不着,索性起了床。
军屯区处于界河边缘,村子在城寨的最高处设有暸望塔,隔不远处相望。时书走到暸望塔上去,这塔也是进深宽阔的塔楼,打仗时士兵站在上面放箭,眺望远处,能容纳许多人。
宋思南在值夜,初夏夜里寒冷:“你来干什么?”
塔楼里放着一张桌子,桌子旁有张椅子,睡着和他一起更戍的士兵。按理说宋思南能躺着,至少舒服点儿,不过他站在塔楼前一刻也不移开眼睛。
时书到前沿去:“睡不着,过来转转。”
宋思南:“我说你啊,真是没苦硬吃,跟着你哥什么福享不到?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奴
() 仆成群,非要来跟我们当兵的混在一起。”
“我哥……”
时书露出笑容,转移话题:“话说清楚,什么意思啊!赶我呗?”
宋思南:“别别别,你坐你坐,谁说你了?”
“我不坐。”
时书站到塔楼的前头。因为楼高,夜里风格外大,吹得时书打了个寒战:“这么冷?”
宋思南:“这还夏天,冬天你就明白了。”
时书往下张望,居高望远,从这里可以眺望界河对岸北旻的塔楼,以及对方修在河岸旁的一些窝棚、军备。不过一般修在桥梁连接之处,没桥的河岸旁都干干净净。不过眼下水流少,许多河流都露出了河床,在月光下显出雪白的石头。
时书不再胡思乱想,专心眼前:“从这个地方,不是可以直接走到对岸去吗?”
宋思南:“是啊,但谁过去?去了不被敌军砍死了吗?”
“……”
时书仔细看着,片刻后说:“怎么河边有人啊?”
“哦?”宋思南伸出脖子往下一望,果然,界河自己这一岸,的确有一些人沿着林间在走。月光下,二五成群。走到河岸旁便分散了,各干各的。
宋思南啧了声:“又是他们。爱干净,屯里的水渠还没挖通,这些人干了一天的脏活,要去河边洗澡洗衣服,说了暂时别去还要去。懒得管。”
时书:“会出事吗?”
“只要不到河流对岸,怕是出不了什么事。明天也跟他们讲讲,不要走太远。”
时书看见这里面有的男人直接脱衣裳洗澡,还有的转到石头后去,洗衣服,也有一些胆子大的妇人,把衣服带上了一块清洗,还带着小孩儿,给小孩子洗。
时书看这群人以免出现什么问题。等夜深,这群人便都走了回去,零星有几个人,慢慢回到屯里。
时书站了一个多小时,站不住,把自己站累了,便到另一把椅子里坐着睡觉。
在白家屯的生活暂时如此,好几个大清早,时书被清脆的鸟鸣声叫醒,揉了下眼睛。他在这呆了二天,冲淡了那天和谢无炽的混乱,不过今天刚一起床,听到楼下宋思南的呼声:“快快快,收到急信,都统制今日要来巡视,都把眼睛给我擦亮了!站规矩点儿!”
时书一瘸一拐下楼:“他来巡视?”
宋思南:“巡视军屯,常有的事。朝廷可支撑不了多大的粮草,有底气养兵也得有粮草打底才行。可别以为打仗就是两军对垒,打的是军需,打的是物资。军屯开发起来,既有了粮草,流民也不会生乱子,能够安定天下啊。”
时书:“小宋哥,你懂的真多。”
宋思南咳嗽声:“还行吧。”
他俩一块儿走到塔楼下去,送信的人正在议论,眉飞色舞:“都统制巡视军屯,遇到没有好好开垦种粮,兴修水利,好吃懒做的军官,都赏了一顿鞭子吃!亲手执鞭,打的人是鲜血淋漓,满地打滚。啧啧啧啧!”
“估摸着今
天就要到了,大家好好准备,多干活,把村子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等大人过来巡查!()”
譛?坓?N??“??膉皍?牞?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活阎王。谢无炽这个活阎王。走哪儿杀哪儿。
时书领早上的馒头,脑海里幻想出谢无炽训人时的姿态,那身高和睥睨万物的眉压眼,对别人很有威慑力,一下一下用马鞭叩着手腕,谁犯了错就毫不留情地抽下去,毕竟在他眼里也没几个人值得在意。
馒头塞进嘴里,咬了好几口。抽人的训诫和施惩意味,他似乎一向都是如此,高高在上。
时书咬着馒头,转身继续干活。
上午接到谢无炽巡视的消息,日落之前,仪驾才到了白家屯的寨门外。
“都统制大人到!”
几个人先跑进来,接着滚滚烟尘当中,骏马在旗帜下小跑进门内,身后护卫开道,旗帜飘扬,簇拥的人群当中有人牵马执蹬。谢无炽一身玄色劲装,在暮色中下了马,洗练冷漠的氛围中,低头将鞭子交给了护卫,审视军屯内。
时书看他一眼,回了屋内。
谢无炽查看屯里,等了一下午的饭菜连忙上桌,护卫来道:“二公子,用膳了。”
时书早吃过了晚饭,跟着一起进去,猜到谢无炽是为自己来的。
门内,谢无炽正坐在茶案旁,翻看急递来的书信,查看是否有军情要务,将信封折好拿给一旁的人:“回去再说,下去。”
桌旁放着一个包袱。谢无炽道:“你走的急,东西也没拿,给你带了几件换洗衣服。”
时书没想到,和他见面第一句说的这话,原来是这一句。时书接过衣服,说:“正好,我这几天洗澡很不方便。谢谢你,不过没想到你还会来巡视军屯。”
谢无炽嗓音平静,道:“屯田很重要,将百姓与土地结合,既能解决流民的不稳定因素,将百姓重新绑定回土地,同时也能产出丰富的粮食,扩充后方。如果屯田成功,将来一切都很好。”
时书听着谢无炽的表述,嗯了一声。
两个人竟然谁也没提那天的事。自己不知道以什么心情提,谢无炽不提,难道是怕自己难堪?
时书背对着他,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道:“正好累了一天,我先去冲个凉。”
“时书……”
背后响起轻轻的呼声。
时书早已拿着衣裳,逃避似的跑出了门去。眼下正是傍晚,天上一片弦月,时不时飘过几片乌云。
时书叫上杜子涵走到界河的溪流旁,天气逐渐燥热,果然有不少人在洗衣服洗澡。他顺流往下走了好远,到一片没多人的区域,好好洗了个澡。同时也在思考,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谢无炽更好。
时书在这走神,杜子涵说:“你到底怎么了最近?”
时书踩着水,早把衣裳穿好:“真没什么。”
“从遇到谢无炽起你的情绪起伏就很大,你俩咋的,要和好了?”
时书:“感觉和不好
() 了。回去吧。”
时书换洗的衣裳也在河水里洗干净,拿着往上走,不过,树枝掩映处,却看见一行人聚集在一起,神色有些焦急,宋思南领着一群人从山坡上狂奔下来。
时书问:“发生什么事了?”
潺潺的溪流裸露出河床,几个木盆漂浮在上面,衣裳乱丢,人却不见了踪影。之前那个猥琐男着急地说:“这几个妇人带着孩子在这洗衣服,结果对面突然有好几个人冲过来,将妇人和孩子扛着就回去了!”
“好可怕!那群人从河流对岸窜来,将人掳了就走!”
“这可怎么办啊?!一群虎狼之兵!”
时书脑子一闷:“有这种事?!”
“靠!”宋思南霎时眼露凶光,“边境地区,界河一步之遥,这群狗东西就爱过来掳掠财物,这次居然敢抢我们的女人和孩子!来啊!”
“在!”
宋思南背后站着好一堆人,都是他仇军的东西,从背后抽出尖刀。
宋思南:“过了多久了?!”
男人说:“没多久,一炷香时辰。”
宋思南道:“任何人不要声张,都统制大人刚睡下,来几个兄弟随我越界,将妇人和孩子救回来!”
有人胆小,不敢吭声。
宋思南怒声:“还有谁?人手少了。”
他眼里狼一样的血性,作为保家卫国的军人,他不能坐视妇女和孩童被敌人掳走。时书心跳加快,举手:“我去。”
宋思南:“你去?我们会杀人,你要是敢杀我就带着你。”
时书:“我知道,我能去,你们好像没人比我跑得快吧。”
宋思南哈哈大笑两声,递给他一把刀,道:“行,你还挺有种的,走!”
宋思南领着这七八个兄弟,见乌云遮住了月光,四野一片漆黑,用黑布裹了脸:“跑。”
人群开始往前,时书握着刀柄,跟在他们背后,肾上腺素开始飙升。这是越境……越境……对面全是敌人,岗哨环布、巡逻遍地,稍不留神被对面的军队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