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突然来了一队士兵,进了院后四处查看,还询问老太最近有没有看见过陌生人。
“陌生人?什么陌生人?”老太疑惑地问。
洛白趴在房门上,有些紧张地透过缝隙往外看,楚予昭闭眼躺在床上,看上去很闲散,实则右手抓住了床侧的木杖。
他的枫雪刀在坠崖时落在了崖上,此刻手边没有其他武器,如果实在不行,他自忖便是用木杖,也能让洛白安全脱身。
“两个男的,年纪都不大。”士兵道。
老太摇头:“没见过没见过。”
士兵又指着洛白那间屋:“里面还有人吗?”
老太道:“有人,是我囡囡和他男人。”
士兵说:“唤出来让我们瞧瞧。”
老太便对着房门喊:“囡囡啊,囡囡,让官爷瞧一眼。”
洛白扭头看楚予昭,见他没有反对,便将门启开半扇,跨了半步去外面。
楚予昭面朝里侧躺在床上,闭着眼没动,神情平静。
士兵的视线从洛白的藕粉色长裙上划过,在那张被长发遮盖一半的脸上多停留了片刻,目光里透出惊艳和赞叹。另一名士兵去门前望了望,只看见床上躺着一人,穿着农家常见的那种布衫,便回头道:“只有一个男的。”
“不是的,那走吧。”
士兵们并不知道他们要找的人的真实身份,只知道要找两名年轻男人,见这一男一女明显不符合,便赶着要去下一家。
等士兵们走后,洛白跑回床边,踢掉鞋子爬到床内侧,挨着楚予昭躺下,问:“他们是在找我们吗?”
“应该是。”
洛白问:“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
楚予昭侧头看了他一眼:“想走了?”
洛白点头又摇头,最后老实道:“哥哥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只要跟着你就行。”
楚予昭将他颊边的一缕发拨开,淡淡道:“在外面呆了这些天,也是该回去了。”
当天用过午饭后,楚予昭找了根木簪,想将洛白披散了几天的长发束起来。
“我本来是有一根玉簪和一顶玉冠的,可是都没了。”洛白有些不开心地嘟囔:“元福姨会不会骂我啊。”
楚予昭没有理他,只专注地给他束发,动作僵硬且笨拙。
“嘶……轻点。”洛白被他扯得头一晃一晃的,嘴里却假装不在意地道:“我好喜欢我的玉簪和玉冠,之前玉簪被搞掉了,这次为了救你,玉冠也在水里冲没了,那么好看的玉冠啊……不过为了救哥哥,丢了也就丢了吧。”
他面前是一面锈迹斑斑的铜镜,却也能将人照个囫囵,楚予昭瞥了眼铜镜,看见里面的人眼珠子正骨碌碌转,便哼笑一声,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呢?”
“我觉得该怎么办啊……就用木簪也是可以的,就是那种勉强可以,当然,如果我能再得到一顶小玉冠,就非常可以了。”
楚予昭听得有些好笑,面上却不显,依旧平静地道:“既然你觉得木簪还可以,那以后就用木簪吧。”
“啊!”洛白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哥哥,我说的勉强可以,就是还算不得可以,只能说是,说是……”
楚予昭看他急得抓耳挠腮,心底一软,也不再逗弄他,道:“行了行了,回宫后给你好看的新玉冠。”
洛白的头发顺滑柔软,不容易束好,楚予昭费了很大的劲,才在他发顶挽了一个髻,说:“转过来我看看。”
洛白便转身仰着头看他。
那个发髻歪在了头侧,松松垮垮的,一些发丝没有束住,垂落在颈子旁。楚予昭想法补救,伸手将那发丝撩上去,再拔出簪子重新固定。谁知随着木簪抽出,整个髻就松了,头发瞬间泄落一肩。
楚予昭面无表情地和披头散发的洛白对视着,片刻后道:“重来。”
如此又重来好几次,洛白很有耐心地坐着,等到楚予昭终于说出可以了三个字后,却仍然僵着脖子不动。
“已经梳好了,你可以动了。”楚予昭道。
“我知道。”洛白依旧板正地坐着。
楚予昭额角跳了跳:“你不用这么紧张,这个我束得很稳。”
“我知道。”洛白又道。
楚予昭说:“那你这么紧张做什么?脖子都不转的?”
洛白说:“我没法转啊。”
“为什么?”
“我一转脖子,脑袋就疼。”
“脑袋为什么疼?”楚予昭微蹙起眉头,“慢慢转过来我看看。”
洛白脑袋不动身子动地慢慢转过身,楚予昭看清他现在模样后,哽了一下。
“好像有些太紧了。”洛白伸手指着自己两鬓,“这里扯得特别紧,我觉得像有小针在扎。”
他一双浑圆的杏仁眼,已经被扯成了吊梢眼,两条眉毛也跟着斜斜向上,就要飞起来似的。
“拆了,重新来。”楚予昭道。
“我觉得弄松点就行了——”
“拆了。”楚予昭双手握住他肩头转了个身,按在了凳子上,“我就不信,还束不好区区一个发髻!”
等到终于将发髻梳好,两人就和老太告别,去往附近最近的县城。老太很是舍不得洛白,抓住他的手轻轻拍着,又要去取梁上的腌肉让两人带走,被楚予昭好言好语地谢绝了。
“奶奶,等下次哥哥允我出远门,我就来看您啊。”洛白搂住老太,在她苍老的脸上贴了贴,“我会给您带很多好吃的糕点,都是您咬得动的。”
“好囡囡,乖囡囡。”老太语气里都是不舍,又叮嘱道:“远的话就别来了,和你男人好好过日子。”
楚予昭听到这话,眼底带笑地看向洛白,洛白却煞有介事地点头应承:“嗯,我会和我男人好好过日子的,他对我可好了。”
楚予昭趁两人说话,慢慢走回屋内,从衣衫口袋里摸出一只玉佩。
这玉佩本是系在猎装上的,雕着降服百兽的貔貅,准备围猎时赏赐人用,之前换衣衫时,他便顺手掏了出来。
他想将玉佩留在桌上,却又想到这些物品太扎眼,只会给老太带来数不尽的麻烦,便还是作罢,觉得待回宫后再派人来感谢不迟。
等他出门看见洛白后,脚步不由一滞。
就在他进屋这短短时间,洛白已经在肩头上披了块薄草垫,前后搭着两块黑乎乎的腌肉。腰间也围了一圈连起来的大蒜,就像是围着某种奇怪的饰品。
“还有几个馍馍,刚蒸出锅的,拿着路上吃。”老太又提了个青布包袱,急匆匆地从厨房出来,“你男人不要,囡囡要,囡囡才乖。”
洛白显然有些无法应对这种场面,只念着:“我觉得可以了呀,奶奶,可以了呀。”又被老太将那个包袱直接挂在他另一个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