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边刚把书说完,就感觉现场气氛被拔到了一种特别紧张的强度,好像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地代入了一点自己的情绪进去。
惋惜。
委屈。
甚至颇为愤慨!
似乎人人都在这一刻成为了那冯璧书。
尤其是仇炼争。
他本来还能忍住。
可越想越气,越气越喝不下这口茶水。
他最看不惯人受屈,最看不得本来该属于一个人的亲情、地位、财富,被不相干的人给夺走。
他自己就常常受人排挤,在他不得志的时候,总是被人夺走功劳,抢去声名,许多本该属于他的东西,都被归给了关系户和资历更深的。
所以他听得尤其生气。
他好像觉得阿渡成为了某时某刻的自己。
他觉得自己就和阿渡一样,是这世上所有委屈和冤愤的化身!
此现象简称——觉得全世界都对不起我只有我对得起自己的委屈人士的共情现象。
也因此,他一头乌发本是细而柔地扎起,此刻却躁躁地蹦起几根不听话的毛,那额头本也一片饱满洁白,却皱出了两根扭成疙瘩的黑眉。
这一切的表情,他自己看不到。
我却看得分明。
我就连着喝了三杯水。
示意他们可以开始自由评论(吐槽)了。
仇炼争立时拧眉道:“先说好,我还是不喜欢阿渡的性子。”
然后呢?
他别扭着道:“可就算不喜欢,我也不得不认,论心性胆识和手段,他都比这个赵夕惊要好上百倍不止!”
我懂了。
拉踩才是评论的原动力啊!
于是我点点头,他又说:“所以我就不明白了,这原本属于他的权势、富贵、还有亲人,全都被这个农家孤儿拿了去,他难道就不想夺回来?他早几年就知道了真相,为何一直隐忍不发!”
他在这一刻,似完完全全地替阿渡不值,哪儿有半分之前那个捻酸带醋的毛毛仇样?
我就有些惬意地把玩着空空的茶杯,道:“看你这样子,如果你是阿渡的话,你是不是得大闹一番了?”
“大闹一番算什么?”仇炼争冷冷道,“如果我是他,我只会把属于我的一切都夺回来。就算夺不回来,我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顶着父母赐给我的名字,享受着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我笑容一淡:“所以,如果你是阿渡,你在知道真相后,必会亲自上门,揭破那赵夕惊的身份,然后认祖归宗?”
仇炼争笃定一笑:“倒也未必要认祖归宗,但我若是阿渡,就一定要揭破这假货的身份。”
他还嫌不够,目光中冷意连延:“按你的形容,这赵夕惊不过是个奢侈铺张的病弱废物,既无惊人才干,又无出众德行,他凭什么拥有这一切?就算阿渡不能代替他,也该让他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说得真是头头是道,连一向和他不对付的柳绮行也听得点了点头,连中立的小常也跟着赞同了一声。
可见一个共同的讨厌(吐槽)对象是多么地重要。
我笑道:“可惜,阿渡就是选择不揭破,他几乎都要忘了这个人,直到看见赵夕惊本人出现在江湖,才有些忍不住。”
仇炼争冷冷道:“那是他笨!他明明那么刁钻古怪,却在人生大事上隐忍了几年,真是浪费了这稀罕的怪性子!”
这怪性子难道还有啥值钱稀罕的地方么?
我忍不住笑出声儿来,仇炼争瞪我一眼:“你笑什么?”
我笑你恨不得自己穿到书里去,代替阿渡去做抉择啊。
不过话说回来了,我觉得毛毛虫确实配得上意气门门主这个位置,他就是个意气而为的性子,听书是满怀意气地听,评也是全副意气地评,谁也堵不住他这张漂亮又缺德的嘴。
可他这番意气里,既混杂了傲慢与粗率,又有一种不合时宜的天真,就和当日他在星霄山上给我的感觉一模一样,什么赴死前瞎几把摸一把恋人的臀,什么以己之短对彼之长,对方擅长啥他就拿啥打。这有点野蛮生长的天真,偏生又遇上他这番激愤意气。
> 有时真的叫我觉得又有趣、又迷人、又可爱。
可有时真的是讨厌死了、可恨极了。
我忍不住冲着仇炼争笑了一笑。
是调侃的笑。
也是轻佻的笑。
反正不是叶小颜那种淡然温柔的笑。
仇炼争本来是在瞪我呢,可却遇着这笑。
他忽然瞪不下去了。
好像这笑撞到他心口去了。
他就有些疑惑地仰着头,看看我,好像很想挖开我的脑壳,看看我到底在想些什么。
那我就又去看钟雁阵,发现他主要是在惋惜。
惋惜一会儿过后,他就多了些疑惑。
“听唐大侠说,阿渡可是让冯璧书对他的身世保密的,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故事的?”
我还未回答,柳绮行就猜测道:“莫非是唐大侠在现场偷听偷看?”
小常马上说:“不会的,肯定是冯璧书或者阿渡告诉了他。”
钟雁阵苦笑着耸了耸肩:“不管唐大侠是怎么知道的,阿渡在说这故事的时候,可是希望保密的,就算他能告诉唐大侠,也不代表他会希望我们这几个不相干的人知道他的身世秘密。你就这么告诉了我们,岂非泄露了人家的私隐?”
我只微微一笑道:“钟捕头若是真这么维护人家的私隐,怎么我刚刚说书的时候,你不跳出来阻止呢?”
钟雁阵一愣,倒像是被我说中了软处似的,只不好意思道:“是我听得入神了,抱歉。”
我却说的有些厉了:“抱歉也晚了,你们已经知道人家最大的秘密了,还好意思不听完这故事么?”
钟雁阵忽然眉头一皱,感觉不对劲的时候,我已经把目光投注向了仇炼争。
“尤其是你,可别再半途离席了。”
你明明听得都代入到人家毛发根里去了,你难道还好意思弃坑?
仇炼争忽然醒过神来:“明明是你自己泄密,怎么还以此要挟我?”
柳绮行更是重重点头:“唐大侠可不能做仇炼争,不能不讲道理。”
仇炼争对此只淡淡道:“道理只能讲给人听,不是人的东西,当然是听不到我的道理了。”
钟雁阵又又又又一次连拖带拽地把怒不可遏的柳绮行给摁下去的时候,我只感觉这两人莫非是天生的不对付啊,怎么共同的讨厌对象也对他们不好用?
然后我一抬头,发现仇炼争正目光沉沉地看向我,似乎是因为已经从我的回避中嗅出了一股子不对劲,他开口问道:“这些故事,是阿渡或冯璧书后来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编的、猜的?”
我瞪他:“我若说,这三者都有呢?”
你也太小看原耽(同人)作者的瞎编功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