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边可能还是山, 跌倒后可能继续跌倒,绝境后也未必就是坦途,失望后, 或许是更大的失望。
母亲说,人生就是这样的, 你必须得面对它。
奶奶说,但那也没有关系, 你迫切想要翻越大山的时候, 并不会因为山的那边还是山而停下脚步。
可我第一次觉得希望破灭, 是这样难过。
直到林骁告诉我, 我们可以出发了。
我坐上飞机, 还在问他:“会不会中途又出变故?”
他看着我, 笑了笑,不太正经地说了句:“就算是山崩了,我也背着你走回去。”
我突然就笑了, 抿了抿唇, 告诉他:“要背也是我背你,山路你走不动的。”
他恼羞成怒,好半天没有理我。
我却觉得这样开心。
——惊蛰日记
33.
惊蛰和林骁没来得及出发,第一天是机票买不到,说是气候原因,等到第二天,还是买不到, 惊蛰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林骁安慰她,还可以坐高铁、火车,实在不行也可以开车回去。
她不想给林叔叔他们添无谓的麻烦, 就说等两天。
每一秒都心急如焚,但只能强行压下来。
她知道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的道理,只是这次无比期盼命运能眷顾她一点。
只是情况不容乐观,后来阿龙还是送他们去了,同多年前一样,连镇上都去不了,学校很早就放假了,除了运送物资的车辆,私家车都劝返了,车辆强行通过很可能困在半路,而救援非常艰难,暴雪天,路面冻得结结实实。
天气预报里,连续一周都没有好天气。
林骁看她都快哭了,只好安慰说:“要不等两天,说不定哪天天气就好了。”
最后是惊蛰主动说了回去。
尽管很失望,但以她的经验,尽管天气短暂地好了,去往山里的路也很难走,修建的公路因为地势原因很狭窄,林叔叔去接她的时候,都是雇的当地熟悉路况的司机。
下雪天会危险百倍。
村里的人都不太可能会在这种天气出门。
她强行回去,奶奶可能会更担心。
回南临之后,惊蛰趴在房间里连续写了一周的寒假作业,肉眼可见的消沉,林骁也没有办法,他每天都在关注天气,但也知道,不回去是最好的选择,只是看她失望整个人也变得低沉起来。
林骁心情不好,不乐意在家待着,没事就去陈沐阳房间里窝着。
陈沐阳已经逮到他第无数次看落阴山的天气预报了,不由撇撇嘴:“亲哥都没你亲。”
林骁轻哼:“有没有点同情心?你不知道,她看起来多可怜。”
陈沐阳挨着他坐,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语重心长:“少爷,是同情心呢,还是其他心呢,你自己清楚。”他拍了拍他的胸口,恨不得把他心挖出来叫他看看。
——看呢,司马昭之心。
林骁心口没来由一凛,皱着眉毛:“别瞎说。”
陈沐阳“哟哟”两声:“看吧,我就说你自己心里清楚。”
清楚什么呢?
不清楚。
林骁期末考考了五百七十二名,前六百成就达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对于他这种进步空间巨大,一下子进步个几百名并不算很夸张,努力再加上一点运气,并不稀奇。
但班上仍旧跟过年了似的,那天班群里都是在恭喜班长,其惊讶程度堪比发现世界第八大奇迹。
毕竟像他们这种学渣,如果很容易就能下定决心努力,就不会有这么多顽固型学渣了。
顺便酸一下:世界欠我一个可以对我耳提面命的好同桌、好妹妹。
就连爸妈都高兴得把卡又还给他了,问他想要什么奖励,都可以给他。
他随口说了句:“我想跟惊蛰一个班,你们要不跟学校说一下,没有她我没法学习。”
邢曼愣了下,然后一巴掌拍他脑袋上:“你怎么不上天呢?”
林正泽也意识到他儿子到底在说些什么鬼东西:“你自己考不到,跟你爸你妈无理取闹呢?”
林骁开始瞎扯淡:“电视里不是都那么演吗?你去把学校买下来,然后我就是校董的儿子。”前几天还有传言说他爸有望晋升新的南临市首富。
林正泽是个斯文人,从不打孩子,但他此时实在抑制不住手痒,也奉送他一巴掌:“多读书,少看点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钱确实能买来很多好东西,但买不来脑子。等我老了,我的钱一毛也不给你,给你也是浪费。”
买学校?买个医院给他治治病还差不多。
林骁被“羞辱”一番,心情终于好了点。
因为比被羞辱更难过的是——遗憾,以及害怕来不及。
比如惊蛰回不去家。
比如奶奶害怕惊蛰长不大。
比如林骁就算把书吃了短时间也考不到一班。
比如有些差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弥补。
因为心情不大好,这个年过得都没滋没味,惊蛰期末考了年级二十七名,下半学期被分在一班,林骁去了十班。
两个人不在一个班,也不在一个楼层,一天只有上下学的时候见面,然后发现,不在一个班之后,坐在一辆车上,有时候连话题都起不了头。
惊蛰还是会给他补习,会给他划重点、查缺补漏。
有一次林骁笑问她:“沈老师,我该怎么报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