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风雨前的平静,不过如此。
楚鱼心里默默为婴二哥点了根蜡。
两人马不停蹄赶往长庚仙府监察部。
楚鱼坐上翅火后,忍不住又说:“那事真的不能……”
“没得商量!”
“小气鬼!”
……
刀霸宗,长庚仙府最拽宗门,和天剑宗常年争长短。
别看天剑宗人多势众,但有个致命缺点,穷,弟子手头日常拮据且不足为外人道,剑修的贫穷全修仙界闻名,甚至有剑修为了养剑毫无下限卖身于南风楼,当然,是卖艺不卖身。
可刀霸宗就不一样了,刀霸宗有钱,很有钱,非常有钱。
刀霸宗宗主有一只寻宝鼠,当祖宗供着,每年为刀霸宗发觉各种矿山,古墓,刀霸宗弟子闲暇时就相约去挖矿,去古墓捞陪葬品。
有时候矿山太多,刀修们还会雇上隔壁的穷鬼剑修兄弟一起去挖,当然了,这完全是一种另类炫耀,但剑修们甘之若饴。
此时,刀霸宗内外门交界处的山脚下,十分热闹。
有人正拿着只碗到处募(讨)捐(饭)。
“我那和我结了拜的兄弟现在正等着救命钱,我真的没想到他会闹出这样的事来。他平时真的特别正经,长得金玉满堂,这次一下子有了孩子,却没钱养孩子,我身为大哥可不得帮帮他!”
“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替他来这里要大家祝他九牛二虎之力!”
“师兄师姐济世爱民一下,只要人人都献出一份力,我兄弟的孩子就有救了!”
“我替我兄弟谢谢师兄谢谢师姐,以后我定会让那孩子喊你们一声干爹干娘!”
“我、谢云珩定不会忘记诸位今日之恩,待我他日龙驭宾天定要带而等一起走!”
刀霸宗某位被谢云珩强行募捐了的壕气师姐一听这话,忍住了拔刀的冲动,赶紧塞了一大把灵石给他,再也不想听他对自己说话。
但临走前,她认真地对面前这个长相俊朗但显然脑子有病的外门师弟说道:“师弟,不会用成语就不要用了,虽然咱们是刀修,但也多读点书,龙驭宾天的意思是皇帝死了。”
谢云珩听完,抹了抹眼泪,自动左耳进右耳出,“多谢师姐泽及枯骨,永生不敢忘!”
壕气师姐忍不住了,拿出一只芥子囊递给谢云珩:“师弟,这里有一万灵石,答应师姐,现在从这里消失,去救你兄弟,好吗?”
谢云珩吸吸鼻子,摇了摇头:“我还没问师叔师伯们募捐。”
壕气师姐松了口气,赶紧提着谢云珩送到了刀霸宗某山头,只要他不堵在内外山门口就行!
往常这个时候,钱多的没处花的刀霸宗长老们会在这赌钱玩,喝喝小酒吃吃小菜,当今修仙界还算太平,所以非常悠闲。
几位长老看着刀霸宗这一代大师姐提溜了个身姿板正容貌俊朗的弟子过来,一头雾水,几双眼睛齐齐看过来。
壕气师姐给了师叔伯们一个“你们自求多福”的眼神,赶紧御刀飞走。
谢云珩也不怕生,想想裴行知都落到那样的境界了,好歹要给他攒够养孩子的钱,再把他从监察部捞出来才不枉费他们结了鱼死网破的拜。
他看看面前这些长老都是上了年纪的人,怕自己不够真诚,想想自己还有唱戏的绝活,决定卖个艺,自从从村里出来,都还没有机会亮个嗓。
“诸位师叔师伯请听我唱一唱~~~浪里个浪~浪里个浪~~吾家有个兄弟,年方一十六~~~生得熊腰虎背~~浪里个浪~~得姑娘欢喜呀欢喜~~~姑娘肚里揣了娃儿~~我那兄弟命呀命真苦,犯了事进了牢,孤儿寡母没钱活~~浪里个浪~~~还请师叔师伯行行好,捐点儿钱助我那兄弟渡呀渡难关~~~他日我那兄弟携妻带子来报恩~~~浪里个浪~~~”
谢云珩本就是公鸭嗓,戏腔更是可歌可泣,几位围聚在此的长老听得脸都白了,吓得以为是在奔丧。
谢云珩看着这些刀霸宗的长老们一个个瞪圆了眼睛的样子,脑子里努力想了想,终于让他想起了一个成语——目瞪口呆。
目瞪口呆说明自己唱的戏赢得了大家的喜欢。
谢云珩感动得眼泛泪花,果然修仙的人品味不一般,在村里的时候,他只要一唱戏,就有人口吐白沫,甚至还有人直接被送走离世,他当时就坚信他们凡人不懂欣赏他的戏。
他赶忙把自己的碗拿出来,往前面一放,做出募捐的姿态。
谢云珩拉长语调,半戏腔半正常人语调:“我那兄弟是真可怜,师叔师伯帮帮忙,如若师叔师伯不帮忙,我就赖在这儿不走。”
刀霸宗的长老们都不是缺钱的人,闻言赶紧拿出一把又一把灵石。
其中一个长老指着谢云珩半天说不出话来,抖着嘴唇问:“你、你是哪个峰的弟子?”
谢云珩胡诌:“第三峰。”
另一个长老捂住胸口,抖着手,看向第三峰的执事长老:“你、你们峰死人了?”
第三峰长老:“没、没啊!”
又一个长老忽然说:“如果魔族来犯,或许可让这弟子去十三关隘开嗓唱戏,恐怕无一魔物敢上前。”
“别说是魔族来犯了,就是那邺洲的阴阳羲也去得。”
“阴阳羲?”
谢云珩拿着破碗的手一顿,忽然就抬起了头,“师叔,阴阳羲是什么啊?”
谢云珩长得俊朗,正经的时候又一身正气,让人不自觉有一种想亲近,即便他是个奇葩。
那长老很是和蔼可亲,虽然看着谢云珩的目光很是忌惮:“你们不知道阴阳羲也正常,那是邺洲刚传来的消息……”
谢云珩凑过去听得认真,打算一字不落下地回去好和小鱼他们复述。
……
楚鱼和裴行知赶到长庚仙府监察部时,远远的就看到前方一群人好似唱大戏一般浑身软绵无力气喘吁吁但依旧坚持拿着剑互殴的两伙人。
这两伙人此时撕扯得一个个都鼻青脸肿,衣服都被剑划拉得碎成布条了,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都看不出这些人是什么人。
楚鱼就觉得这两伙人身上穿的衣服有点眼熟,她定睛一看其中一伙人的衣服,再看了看身边裴行知的衣服。
楚鱼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裴行知:“他们是不是裴家的人啊,我看他们身上穿的道袍好像和你身上穿的很像。”
裴行知瞥了一眼,先是眉头一皱,随后极力撇清:“不是,裴家子弟不会把衣服撕成这样。”
楚鱼哦了一声。
裴行知的目光则往另一边穿着黑红武袍的人看了一眼,目光一定:“这些是楚家的人吧?”
楚鱼娇憨的小脸严肃,她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极力怕被攀上关系:“楚家人是谁?我不知道。”
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移开视线,淡定地骑着翅火从这两伙人头顶飞过去。
楚鱼:“可能是两群人心心相惜遇到了命中注定的脑疾患者吧。”
裴行知:“……确实。”
下方守着监察部的长老终于睡够了,看到两方人都打累了还谁也不服输,从小木屋里出来,手里拿着算盘就开始拨弄。
“破坏古树三棵,山壁大面积破损,山台凹陷……一共折损灵石共三万两千一百另一块,请立即还清。”
楚长霁拄着剑,气喘吁吁,下腹受伤的部位更是疼痛难忍,但他绝不会倒下。
裴玉尘鼻青脸肿,咬紧了牙关看向楚长霁,显然还不服输。
双方恐怕还有一仗要打,但打架之前要先交罚款。
楚鱼和裴行知飞过山台,绕到了监察部牢房靠近山崖的这一边。
婴离就关在这里。
远远的,楚鱼就看到了一座四周由结界围起来的峭壁山洞型牢房,婴二哥正可怜兮兮抱膝坐在那儿。
凑近了一点就看清了他此时两只手抱着传信玉简,正神色震惊地看上面的信息。
楚鱼:“婴二哥看起来好像还挺自得其乐。”
裴行知:“最好多关几天。”
楚鱼点头,十分赞同,然后想了想,转头看向裴行知:“你失去的风评怎么办?”
裴行知想了想,歪头看向楚鱼,漆黑的瞳仁看着楚鱼:“你觉得呢?”
楚鱼斟酌了一下:“这样,反正你名声尽毁,在别人眼里已经不清白了,不如把你自己交给我,咱们好好利用好阴阳羲契……哎呀裴行知你别跑呀!你又不会飞!”
楚鱼一把拉住了气恼得就要起身从翅火身上跳下去的裴行知。
就在此时,耳朵尖的婴离的视线终于从传信玉简上挪开,抬头看到了飞在不远处的楚鱼和裴行知。
他心中大喜,感动得眼泪都落了下来,忙站起来朝他们招手,开口的话前所未有的亲切:“鱼妹!三弟!”
看到婴离双眼含泪的样子,楚鱼脑壳有点疼,虽然她绝对没有和他们
进行那鱼死网破的结拜,但作为被他们跪下拜的见证者,也有点不忍心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
楚鱼让翅火飞过去。
一飞过去,就见婴离小心翼翼地朝裴行知看去,桃花眼扑闪扑闪乱眨。
裴行知微微抬着下巴,雪白俊美的脸带着一种莫名的杀气,尤其他撩眼看过来的一眼。
婴离莫名就想夹尾巴,非常心虚,毕竟现在“裴行知”三个大字已经传遍了整个长庚仙府。
而且后面他可能还要借用一下三弟的名字,毕竟,征婚启事还是有点用,他收到了几条私信!
想想,婴离就面色带喜。
楚鱼一看他这脸色就懂了,立刻对裴行知打小报告:“婴二哥的征婚启事真的招来了人,恐怕他要拿你名字出去相看!”
裴行知:“那就让他在这里待着。”
楚鱼:“你们裴家不是有那个会半夜折磨人拉肚子的毒吗,我看正适合婴二哥。”
裴行知:“可惜觉醒灵根后这毒的效果就微乎其微了,只是裴家用来对付没觉醒灵根的子弟的。”
楚鱼也猜是这样,谢云珩当时觉醒灵根后再没有半夜肚子疼过。
楚鱼:“下午要练剑,我们还是早点回去吧,反正结界也打不开,我们也没钱。”
裴行知:“走吧。”
婴离听到这已经听不下去了,立刻就说:“你们再等等,马上谢兄就会带着灵石来赎我了!”
楚鱼皱眉不解,这事和谢云珩又有什么关系了?
而且,他哪里来那么多钱啊!
婴离拿出传信玉简,指了指,感动得鼻涕都要留下来了,他说:“这辈子都没有一个人像他对我这么好,你们知道吗,为了把我赎出去,他竟然拿着碗在刀霸宗到处讨饭,我和他不愧是结拜兄弟!”
!!!!
楚鱼一听龙傲天还有讨饭的时候,立刻想打开传信玉简看看这事又怎么和谢云珩扯上关系了。
她绝对不承认,她主要想看龙傲天怎么讨饭的。
但楚鱼还没来得及看,就听到不远处的一阵公鸭嗓撕心裂肺地传来——
“三弟——!原来你已经被小鱼赎出来了吗?太棒了!那我们快回宗门,我有大事要说,关于阴阳羲的!”
楚鱼回头一看,就见大刀上贴了御空符的谢云珩丝毫不怕卡裆地骑在上面朝他们兴奋地飞来。
“阴阳羲?!”
“阴阳羲?!”
楚鱼和裴行知惊呼一声,对视一眼,想都没想,就命翅火朝着谢云珩飞过去汇合。
三个人一汇合,立刻就往了不得宗门赶。
速度快得婴离连他们的尾气都没来得及多看一眼。
“喂——!”
婴离的大吼从身后遥远地传来。
谢云珩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问:“刚刚是不是有婴弟的声音?”
楚鱼小脸正经掷地有声:“你听错了,快走。”
裴行知神色冷清正直:“没有的事,快走。”
谢云珩点头:“我知道阴阳羲是什么了,我们快回去细说!”
婴离彻底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呆住了,回过神后气得跺了跺脚,发出认命的呐喊——
“我悟了,终究是我命由天不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