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沈韫初便从里面被搀扶出来一位衣着繁复,雍容尊贵的女人,太后如今年岁已过六十,头发已花白,看着却神采奕奕,至少云楚觉得比那一气就倒的皇帝要好多了。
太后的目光率先落在云楚身上。
又是那种带着点轻视的,审视的目光。
云楚恭敬的同太后行礼,太后稍抬了抬手,道:“起来吧。”
她被沈韫初搀扶着坐在太师椅上,沈韫初跪下身子,熟练的将脚炉搁在太后脚下。她低声问:“老祖宗,可要让这云姑娘先行去偏殿候着。”
太后扫了一眼云楚,道:“不必了。”
她并不怎么把云楚放在眼里,更懒得安顿她,左右也不过是个小姑娘,待在这旁边也没人注意她,待会若是需要同明淮等说什么,让沈韫初再带着她下去也可以。
待会明淮等一走,她正好同她说道说道。
贪图荣华富贵本没有错,错就错在这小丫头不曾摆正自己的位置。
就算现下她仗着又赫巡的宠爱可以为所欲为,日后一旦失宠,她的境况将会
比眼下艰难数倍,一个能令太子对其神魂颠倒的人,想必也不会笨到哪去,到底该怎么抉择,相信她自己心中有点数。
于是云楚就这样被晾在了一旁。
她知道太后还要接见一个人,但她不知接见的是谁。
直到,脚步声响起,云楚漫不经心的看向门口。
然后,他就见明淮阔步走进来,身后正跟着明誉。
这两父子过来凑什么热闹?
而正当云楚疑惑之时,明淮便径直看了过来。
云楚心下一紧,紧接着就发现明淮看她的目光尤为复杂,以至于云楚根本难以形容。她心下不解,遂而看向明誉,却见明誉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电光火石间,云楚便明白了这两人缘何如此。
这么短的时间,远不够明誉派去调查的人从湫山回来,那么,便只剩下一种可能。
阮枝恢复了记忆。
唇角微微翘起,云楚收回目光,如同一个边缘人一般静静立在旁边。
她之前从来没指望过明家能给予她什么特别的实际的帮助,更别提对明家有什么归属感了。
她的身世在她眼里就像是一笔意外横财,不能全部依靠它,但确实锦上添花的不二选择。
她的主要目标,还在赫巡身上。
赫巡可比这什么明家靠谱多了。
当然,现在阮枝恢复记忆,明家众人对她有愧,无疑也是一件好事。
只是她目前尚且不知明家对她这个女儿的重视程度。
还是先试探试探吧。
站的时间久了,云楚的腿有些僵硬,她伸出手来轻轻锤了锤,而这一幕皆被明誉收入眼底。
环顾四周,竟无一座椅,哪怕是外殿,也不该如此。
太后还算慈眉善目,笑道:“明阁老今日怎么有空朝哀家这里来。”
话音刚落,就见明淮与明誉都在有意无意的往云楚那边看,她使了个眼色,沈韫初顷刻会意,走下台阶,行至云楚面前,道:“走。”
云楚没有动,沈韫初脸色变了变,低声道:“听不见吗,你有几个脑袋够违逆太后娘娘。”
太后见状,不由后悔方才没叫云楚去偏殿,谁料这丫头是个这么不识眼色的。
她叹了口气,为了和缓气氛,继而道:“这位便是太子那所谓心悦之人,笨拙怯弱,上不得什么台面,唯有一张脸能看罢了。”
“叫两位见笑了。”
明淮面色发冷,静静收回目光,拱手作揖,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道:“实不相瞒,臣此次过来,正是关于云姑娘的事。”
太后略一蹙眉,扫了一眼云楚,道:“云姑娘?明阁老莫非认识太子从乡野带回的这名女子?”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明淮道:“回禀娘娘,云楚并非乡野孤女。”
太后至此仍旧不知明淮是什么意思,她可是仔细查过云楚的,她本就是一个孤女,赫巡今日拒婚拒的也是沈家的婚,同明府有什么关系。
大老远的这般不顾规矩前来仁寿宫求见,就为了这个乡下女子?
她面上笑意不减,道:“此话何解?”
明淮继续道:“云楚是臣与夫人的亲生女儿。”
此话一出,周边寂静一片。
沈韫初心下一震,瞳孔微缩,几乎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隔了许久,太后才道:“明阁老,你说什么?”
明淮又重复了一遍,“云楚是我与夫人亲生女。”
他顿了顿,并未言及云楚失踪已久,因为这样总易传出些对云楚不利的谣言。
而是转而道:“她自幼在孤幽僻静之地养病,又恰巧救了殿下,这才被带回来。”
“今日臣原要去东宫将女儿接回,恰逢听说她被带来了您这,这才冒犯求见。”
言罢,一旁的明誉也终于忍不住,冷着张脸,冲动般的说了句几乎算是大不敬的话:
“所以还请太后娘娘慎言,云楚她也并非孤女,她聪慧惊动,娴雅大方,同笨拙怯弱无丝毫关系,她是……臣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