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三人一起躺在榻上时,夜色已深,深蓝夜幕挂着几颗明亮的星星。
奶包心满意足的睡在赫巡与云楚中间,两只胳膊一只搂着云楚,一直搂着赫巡,他平躺在床上,小脸上显而易见的开心。
奶包宣布道:“要睡觉啦。”
云楚捏了捏奶包的脸,道:“明天我们还一起睡怎么样呀宝宝?”
奶包惊喜道:“真的吗?”
赫巡却觉得不怎么样,他清了清嗓子,打断道:“奶包年纪小,他不能睡太晚。”
奶包歪着脑袋,极力反驳:“现在不晚。”
云楚觉得赫巡所言有道理,便哄着道:“快睡觉吧宝宝。”
可是奶包还想再跟父皇母后说说话,他不情不愿道:“睡不着母后。”
赫巡故意吓他道:“你这个年纪的小孩如果过了戌时还不睡,会有老猫猴过来把你抓了然后吃掉的。”
奶包眨了眨眼睛:“老猫猴是什么东西?”
赫巡哪里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反正他小时候如果不睡觉,闹着跟他兄长玩,他兄长就是这么吓他的。
幼时的他对老猫猴的存在深信不疑。
云楚补充道:“是一种会吃人的怪物,青面獠牙,只喜欢吃小孩的。”
“不过它只吃不听话的小孩,奶包那么乖,就不要担心啦。”
奶包翘起唇角,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听父皇母后的夸夸,闻言又搂紧了云楚的腰,道:“如果老猫猴来了,就叫父皇把它打跑。”
赫巡侧过身子,仗着他手臂长,直接越过中间的奶包搂住了云楚。
但奶包觉得父皇就是在抱他,被父皇母后一起抱着的他简直幸福的冒泡泡。
他一兴奋就更不想睡了,遂而又道:“不过父皇乃真龙天子,那等邪物定然不敢近身。”
云楚没忍住笑了出来,道:“还学会拍马屁了?”
奶包眉头一皱,道:“母后,我拍的是龙屁股!”
赫巡:“……”
云楚把奶包的被子往上拉了拉,道:“好啦,睡觉吧。”
奶包向来是听云楚的话的,闻言虽然仍觉得自己睡不着但还是乖乖嗯了一声。
赫巡低声道:“楚楚,你不是说明日明夫人还要过来吗,你也早些睡吧。”
云楚嗯了一声,然后习惯性的撑起脑袋凑过去吻了吻赫巡的唇,道:“你上完早朝回来要叫我哦。”
赫巡又捏着云楚的下巴多亲了两口,云楚推开他,垂眸看向了睁着大眼睛看着他们俩的奶包,羞怯道:“奶包还在呢。”
赫巡瞥了一眼奶包,道:“他不在意。”
奶包眨了眨眼睛,他早就已经习惯,遂道:“对哦。”
见云楚与赫巡分开以后,奶包躺的板正,愉悦的等着母后的睡前吻落在自己的脸颊,可他的母后亲完他的父皇以后,竟然直接躺了回去。
奶包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不
开心。()
可他又觉得自己去要亲亲实在太幼稚,遂而只能闷闷的闭上眼睛,睡不着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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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刚闭上眼睛,便有一个柔软的亲亲落在他的脸颊。
母后温柔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好梦哦宝宝。”
*
按照云楚同赫巡往日的作息,他们什么也不做都比现在睡得迟。
故而等到中间的小娃娃睡着的时候,两人依旧清醒。
赫巡缓缓侧过身子,轻声道:“楚楚。”
云楚看向他,用气音答:“干嘛。”
赫巡指了指木门,作势就要坐起身,云楚看明白他的意思,气的别开脸不理他。
云楚因为这两年闲在皇宫,富贵日子过得多了,体力反倒不及从前,在长久的磨合中,她同赫巡大多都是做五休二。
不过这两天,赫巡因为政事太忙,每日回来的比较晚,云楚原以为自己能一连休息几天,可这厮不管一天再忙,回来的再晚都不影响他夜间在她身上使劲。
最近几天又借口平日太忙,压力无处发泄让她多担待,已经一连六天没休了。
牛都没他这么勤快。
云楚越想越气,翻了个身索性不看他。
然而才几个眨眼间,云楚就觉察到自己身后贴了一具炽热的身躯,男人的大手从身后搂住她的腰,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她耳侧:“楚楚。”
叫什么都没用。
云楚无声的打开他的手,道:“想都别想。”
赫巡仍旧没有松手,掰过云楚的脸亲吻她的唇,被亲了一会后,云楚心虚的看了一眼熟睡的奶包,低声道:“奶包还在这,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赫巡强行把云楚翻了个身放在自己身上,哄着她道:“不抱着你睡不着。”
他看了一眼奶包,道:“明天在他醒来之前朕再回那边去,不做什么。”
云楚老老实实的趴在赫巡身上,道:“你说的哦。”
赫巡嗯了一声,道:“朕说的。”
她又重复:“就抱着。”
赫巡嗯了一声,道:“就抱着。”
云楚搂住赫巡的腰,将脑袋放在他的胸口,目光落在奶包肉乎乎的脸蛋上。
犹如自言自语般,她道:“时间过得好快。”
“我还记得我刚知道自己有身孕的时候实在是吐的厉害,那时我觉得这小孩以后肯定闹腾。”
“没想到是个古板宝宝。”
赫巡道:“兴许他长大就变了,朕小时候也皮的很,你看朕现在,没一点小时候的影子。”
云楚动了动唇,道:“现在也没好到哪去。”
赫巡看着是个沉稳内敛的人,但只有与他熟悉些才能发觉他其实本质还是个张扬的人,只是数年来因为责任在身,又没了年少时的冲劲,所以才看着冷淡不少。
赫巡拍了一下云楚的腰臀处,道:“瞎说。”
他睁着眼睛,缓声道:“如果我小
() 时候就认识你就好了。”
他笑着道:“我要把你带回宫里,做我的小童养媳。”
云楚闻言想了想,然后道:“你长大了都那么傻,小时候肯定更傻。”
赫巡威胁道:“再说一遍。”
云楚哼了一声,道:“就是笨蛋,不然怎么被我骗到手啦。”
赫巡被气的牙痒痒,他道:“当个小骗子你还挺得意。”
云楚继续逗他:“我小时候可没良心多了,我是坏小孩。”
赫巡可以很轻易的想象出幼时云楚的模样,藏着点坏心思的可爱小孩,说不定比现在还没心没肺。
不过他这没关系,他也很喜欢。
云楚趴的有些困了,她调整了下自己的姿势,然后打了个哈欠道:“好困。”
赫巡轻轻拍了拍云楚的背,低声道:“睡吧,宝宝。”
夜色寂静,空气有几分清凉。
云楚睡在他的怀里,他稍一抬手,就可以把云楚和奶包都揽住,温热的身体贴在他的身旁,呼吸平稳。
他轻轻碰了碰奶包的小脸,然后将他的小被子往上拉了拉。
他开始仔细想这个问题,如果能早些认识云楚就好了。
就算是再次被那个坏小孩骗的团团转也可以,他要把她早早的带在身边。
赫巡搂着云楚,然后闭上了双眸。
*
他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由远及近的传来,渐渐好似近在耳边,伴随着风掠过树梢沙沙作响的声音。
那几句交谈的声音非常稚嫩,可并不是奶包的声音。
风声还在继续,他心想,莫非是没有关窗,风怎么那么大。
他闭着眼,却能感受到眼前一片光亮。
他又模糊的想,天亮了,得叫云楚起床了。
赫巡缓缓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苍翠的绿,树影婆娑,日光投过缝隙射下来,
赫巡下意识用手挡了挡日光。
但……
这是谁的手?为什么那么小?
“喂,你再不下来就要被太傅发现了,这回我可不会帮你!”
哪个小孩那么放肆。
赫巡沉声道:“谁准你这么跟朕——”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这稚嫩的嗓音,是他刚才发出来的?
赫巡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下拿开了自己的手,然后蹭的一下坐起身,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
手指头短而小巧,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玲珑不少。
“雪宝你快点啊,不会是不敢跳吧!”
赫巡慢慢抬眼,同树下的那名没比他儿子高多少的小孩对上目光。
小孩歪了歪脑袋:“雪宝?”
赫巡盯着这张白嫩的小脸,语调于咬牙切齿中带了几分不可思议,“……时矜?”
他怎么这么幼态了?!
时矜
算是他在京中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在他未即太子位时,没少跟他一起鬼混,说来是鬼混,但他们俩都对风月场所没兴趣,大多都是去京外跑马或随同大臣外派办案顺道游玩。
只是后来他即位,时矜也当上时家家主,两人都忙的脚不沾地,又因先帝仍在,他总不好同世家多做来往,因着避嫌,这才慢慢的淡下来。
后来他登基,两人也是君臣分明,鲜少私下碰面,少时的情谊也渐渐被埋藏。
时矜急切的看着赫巡,“不会是不敢吧?”
赫巡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他手臂一撑,从树上跳了下来,然后拍了拍自己的衣摆,对面面前这缩小版的时矜率先威胁道:“不准再叫我乳名。”
时矜眨了眨眼睛,道:“那叫你什么?”
赫巡没回答他,他环顾周边,周边僻静,远远可见高墙朱户,但这应当不是皇宫。
一切太过离奇,按现在的形式,他似乎是真的回到了自己幼时,就是不知道自己现在具体几岁。
他问眼前的这个小屁孩:“你今年多大?”
时矜道:“八岁啊。”
赫巡同时矜是同一年的人,他又道:“我们如今是在哪?”
时矜:“在苏大人府上,雪宝你怎么了?”
时间太久,他真的不记得这苏大人是哪个苏大人,时矜又委屈道:“你都答应我要去游西湖了,还走不走了。”
赫巡这才想起来。
他八岁时曾同扬州刺史苏珉一同去过江南,具体是要做什么他已经忘了,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真的回到自己小时候了?
云楚比他小两岁,也就是说如今云楚也不过才六岁,现在还在云府。
“云府……”
赫巡一言不发的向前,时矜一脸的不明所以,他迈着小短腿跟上赫巡,声音稚嫩:“什么云府,雪宝你往回走干嘛?我们不是要出去吗?”
他们确实得出去了,
*
十天后。
时矜皱着小脸,在侍从的搀扶下走下马车,他有几分嫌弃的落脚,看着这并不宽广,甚至可以说破旧的石板路,道:“这是什么鬼地方啊。”
“雪宝雪宝,你说话啊。”
赫巡走在前面,脚步有几分急切。
他仿佛是一点没感觉到这里的贫苦与破旧,冷声斥责了句:“废话什么。”
时矜哼了一声,然后低声同随行小厮道:“你有没有觉得雪宝最近变凶了。”
“他都不跟我玩了,每天就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会是病了吧?”
小厮偷偷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赫巡,这几天殿下的确有点异常,就比如非要来湫山这事,谁劝都不顶用,
“奴才也不知殿下怎么了……”
另一名小厮上前,劝道:“殿下…殿下您慢些,你若是有什么事交给奴才办就好。”
这湫山他们之前都没听说过,谁知道曲洲竟还有这么个破地方,入目房屋不说比京城,就算是比之扬州差的也不止一星半点。()
原本好好的待在江南,谁知这大少爷一夕之间就突然说要来湫山,赫巡又一直都是圣上最宠爱的儿子,性情执拗,也没人敢违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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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巡凭借着记忆走到云府大门前。
小厮看向这户人家,这看起来是这条街道上相对富裕些的人家,可殿下一直待在皇宫,就算出门,去的也是富庶之地,总不至于同这里的人有什么纠葛。
他试探着开口道:“殿下,您要进去吗?”
赫巡仅在门口站了片刻便放弃了直接进去的念头,云楚此时还不认识他,他这般堂而皇之的进去,再强硬的要求她跟他走恐怕会吓到她。
此时的云楚也才不过六岁,比奶包也大不了多少,不能用这种法子。
他摇了摇头,犹如自言自语般道:“罢了。”
侍从惊喜道:“那殿下,奴才这就安排您即刻返京。”
时矜慢吞吞的走到赫巡身边,道:“这里能有什么好玩的。”
赫巡并未多言,仅留下一句“不从这里进”便转身离开。
留下侍从与时矜面面相觑。
侍从面露苦色,企图让时矜劝劝赫巡:“时小少爷……”
时矜略一沉吟,随即兴奋道:“耶,要翻墙了!”
赫巡幼时生性调皮,这类爬树翻墙的事干过不少,不过现在带着这具八岁的躯体,做起事来实在是有几分拖后腿。
可他的动作全无半分犹豫,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激动。
六岁的云楚,那可是六岁的云楚。
十六岁的云楚就已经甜美可爱到让他神魂颠倒,那六岁的云楚岂不可爱到让人原地升天。
时矜不知道赫巡为什么一夕之间身手变得如此利落,明明他俩是一个岁数,他费劲跟着爬上屋檐,累的气喘吁吁,见赫巡终于消停了,这才道:“你在干嘛啊雪宝……”
他说话间顺着赫巡的目光的看过去,随即动作一顿,“咦?”
云府不大,他们所在这处地方,几乎可以将整个云府尽收眼中。
只见大概是于膳房处,在外面堆放的乱糟糟的柴火堆里,一个圆圆的脑袋小心的探出来,目光小心的追随着方才从膳房出去的那个下人。
时矜疑惑:“那是什么东西?”
赫巡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云楚。
小女孩头上乱糟糟的扎两个小辫子,身上带着小孩子特有的肉感,白嫩的脸庞上,清丽灵动的五官同这破旧的地方格格不入。
那人一走,就见小女孩笨手笨脚的从柴火堆里爬出来,身上穿的襦裙有几处磨损。
裙摆对她而言太长,她就弯着腰搂着自己的裙子,轻手轻脚的溜进膳房,还没走几步就被绊了一下,担心发出声音的她小脸骤然变色,缓了好半天才调整自己的动作,越发小心的走进去。
时矜不由笑了出
() 来,他指着云楚道:“她好像我娘养的那只花栗鼠哦,笨笨的。”
没过一会,小女孩就快速从膳房里跑了出来,她紧紧的揽着自己的衣襟,怀里像是在藏着什么东西。
时矜看的津津有味:“她在偷东西啊。”
年幼时的云楚并不如赫巡初见她时那般消瘦,她的脸上仍有奶娃娃的肉感,惊慌与忐忑都非常明显,头上绾的两个发髻歪歪扭扭的,像是她自己扎的。
小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膳房附近。
她的动作一点也不娴熟,隔着这么远,赫巡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可当初云楚同他说起这事时,在她的形容里,她简直镇定自若游刃有余。
时矜:“她是家仆的女儿吗,这样偷东西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这小孩可真馋,不就是一点吃的吗,这样会得不偿失的。”
赫巡薄唇一直紧抿着,这是终于忍不住道:“闭嘴!”
时矜被吓得当真闭了嘴,他这几天面对赫巡的时候,总有种奇怪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