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秋姑姑战战兢兢的侍奉福晋, 不敢让她知道真相。
但是二阿哥体弱的事儿却是瞒不过去的,每日里都要喝药。
小孩子到底不如大人能忍,尝着苦味的药,就会嚎啕大哭, 每天也没个安静的时候, 闹得一院子的人都不得安生。
福晋这样身子还没好全的, 就更不必说了, 折腾了几天,身子没养回来,人却是更瘦了。
玉秋姑姑生怕福晋也会迁怒二阿哥, 不过她倒是多虑了,福晋到底也明白,自己或许后半辈子就要依靠这个儿子,因此对儿子倒是十分容忍, 哪怕被闹得焦躁不已, 也没有轻易迁怒。
只是福晋能忍, 养在福晋跟前的大格格和二格格却忍不了,每天二阿哥一哭, 那就是三重奏, 简直让人头大如斗, 思宁住在东面, 都能隐约听见, 更不必说住在一处的福晋了。
后来实在有些忍不了了, 福晋干脆让两个格格搬到了另一头的厢房,把几个孩子隔开, 让乳母照料两位格格, 至于二阿哥, 她自然不会轻易放手。
就这么凑活着过了两个多月,九月底的时候,乾隆终于要从避暑山庄回来了,永琰自然也会一起跟着回来。
思宁这边十分高兴,这么几个月没见绵怡,她心里也想着他呢。
但是福晋那边就不是一回事了,玉秋姑姑十分为难,她能猜出来,十五爷肯定是知道福晋和二阿哥的病情,毕竟当初给福晋诊脉的太医就是十五爷的人。
若是十五爷回来,在福晋跟前说漏了嘴,那自己这段时间来的隐瞒就没什么作用了。
可是她也不好现在就说,因为这几个月的修养,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甚至福晋的身子还更坏了,玉秋姑姑实在是进退两难。
最后纠结了半天,玉秋姑姑觉着自己还是不能让福晋一无所知的去面对十五爷,到时候万一出点什么问题,那就闹大了。
这天下午,福晋本在屋里逗弄绵宁,脸上虽然颜色不好看,但是却也带着笑。
“绵宁,你阿玛就要回来了,你高不高兴?”
绵宁闭着眼睛哼唧了几声,福晋忍不住笑出声:“真是个惫懒的,等到你阿玛回来,可不能这样,一定要讨他喜欢才行。”
绵宁依旧闭着眼睛,打了个小哈欠。
喜塔腊氏笑着摇了摇头,转眼看见玉秋姑姑进来了,就把绵宁递给了乳母,让她抱着孩子下去了。
等人走了,喜塔腊氏这才问玉秋姑姑:“姑姑可有事?”
这段时间,为了不让福晋劳累,玉秋姑姑几乎是包揽了大半的差事,每日里忙得脚不沾地,也就少往福晋跟前来了,今儿突然过来,喜塔腊氏心里自然疑惑。
玉秋姑姑迟疑了片刻,到底把喜塔腊氏和绵宁的身体状况说了,她说完压根不敢看喜塔腊氏的眼睛,只死死低着头。
而喜塔腊氏也像是被这消息惊住了似得,许久都没有动静。
屋里静的落针可闻。
玉秋姑姑低着头许久,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这才抬头看了一眼福晋。
只见喜塔腊氏脸色惨白,整个人呆坐在原地,身形微晃。
玉秋姑姑被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喜塔腊氏,急声道:“福晋,您别难受,太医也只是说有可能,日后咱们也可再寻神医,说不得也会慢慢好起来的。”
喜塔腊氏听着玉秋姑姑的安抚,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姑姑,为何我的命就这样苦啊!”
她的哭腔撕心裂肺,满是委屈和悲愤,还隐含着一丝绝望。
这孩子本该是她的希望,但是现在希望化为绝望,任谁也接受不了。
一时间喜塔腊氏只觉得心口都有些发闷。
玉秋姑姑听着她的哭诉也有些难受,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主仆俩正难受着呢,外头海棠突然求见。
喜塔腊氏侧过脸去,带着哭腔道:“姑姑把她打发了吧,我如今不想见人。”
玉秋姑姑有些为难,低声道:“福晋,许是十五爷回来了。”
一听说这个,福晋面上一紧,当日诊脉的是十五爷的心腹,只怕自己和绵宁的身体状况,十五爷也知道了。
一想到这个,她心里就更难受了,如今她这个处境,真是再糟糕不过了。
可是心里再难过,该面对的还要面对,喜塔腊氏只能擦了擦眼泪,忍住了心中的悲痛,让海棠进来回话。
海棠一进来,就发现福晋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不过她到底聪明,也不敢多问,只低着头,把十五爷回来的消息禀告了一下。
“十五爷让人传话,说他这会儿在皇上跟前侍奉,要等到晚上才能回来,让人先把大阿哥送了回来,请福晋不必担心。”
喜塔腊氏这会儿最不想见的就是十五阿哥,听见他要等到晚上才能回到天然图画,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大阿哥直接抱去刘佳氏那边吧,我这儿有些不舒服,也没心思见他。”
海棠应了一声,也不敢再耽搁,小心退了出去。
等人走了,喜塔腊氏看向玉秋姑姑:“姑姑,十五爷只怕也知道这事儿了,我如今,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若是十五爷觉得是自己胡乱吃药害了孩子,那她真是有苦难言了。
玉秋姑姑也觉得这事儿不好办,她只能低声道:“福晋您如今是多说多错,只能示之以弱,十五爷与您到底是少年夫妻,即便是心中对您有怨,也不会对您太过绝情,毕竟您也是二阿哥的生母。”
喜塔腊氏听着这话,心里觉得憋屈,但是也明白这话没说错,她是了解十五阿哥的,并非多冷血无情的人,自己示弱,或许还真能成事。
喜塔腊氏点了点头:“多谢姑姑良言,我明白了。”
思宁自打知道今儿绵怡回来,就没有闲下来,一会儿问问绵怡喜欢吃的东西准备好没有,一会儿又去看看绵怡的屋子收拾的怎么样,反正就没有一时安静。、
正当她焦急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的时候,外面终于有人传话,大阿哥进了天然图画了。
思宁激动的急忙出去迎接,结果刚一出静知春事佳的大门,就看见乳母抱着绵怡,被一堆人簇拥着走了过来。
绵怡昂着下巴一直往这边看,见着思宁出来了,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急忙冲着思宁伸手:“额娘!”
思宁眼眶一酸,急忙迎上去从乳母手里接过了绵怡。
绵怡的小手紧紧的搂住了思宁,高兴的道:“额娘!花花!”
说完看向乳母:“花花拿出来!”
乳母有些哭笑不得的看向思宁,思宁眼眶有些发酸,又觉得有些好笑,摸了摸绵怡的小脸蛋:“待会儿额娘再看花花,咱们先回去吃饭饭。”
绵怡的小脑袋歪了歪,最后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吃饭饭!”
思宁高高兴兴的抱着孩子回了屋。
喜塔腊氏在屋里听着外面的欢喜声,心里头发酸,索性眼不见不烦,皱着眉让腊梅关上了窗户。
总算是又见着儿子了,思宁今儿对绵怡是格外的耐心,亲手给他喂饭,他闹着要吃肉不吃菜也由着他,等吃完了饭,又给绵怡洗了澡,换上了新衣裳,抱着他去了里头榻上。
榻上的乌林珠正在睡觉,绵怡再次看到妹妹,也高兴的很,爬过去想要捏妹妹的脸蛋。
思宁笑着把他拢在了怀里,柔声道:“妹妹正睡呢,绵怡不要欺负妹妹。”
绵怡撇了撇嘴,看着有些不满意。
不过所幸他也是个听话的孩子,思宁给他手里塞了个玩具,他便高高兴兴的坐在一边玩玩具了。
思宁坐在边上,一手给两个孩子打着扇子,一面看着两个孩子,眼中满是温柔。
永琰说是晚膳的时候回来,其实等回来的时候,晚膳的时间早就过了,他原本想去竹深荷静,但是刚走了一步,脚下一顿,到底朝着静知春事佳去了。
跟在后头的鄂罗哩咧了咧嘴,十五爷这是真和福晋闹翻了啊。
永琰过来的时候,思宁已经哄了两个孩子睡下,自己也正准备看会儿书也睡了,谁知道刚拿起书,外头就传话十五爷回来了。
思宁赶紧起身去迎,一出门,便看见永琰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但是当他见着思宁的时候,还是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意。
思宁也下意识笑了笑,继而又回过神来,上前帮他换下了大衣裳,一边让人打水净面,一边让人奉茶。
等净了面,上了茶,两人坐下,永琰这才喟叹了一声,身上的疲惫也消散了些许。
“绵怡歇下了?”他问道。
思宁点了点头:“用过了晚膳之后,他就困了,我便让人哄他睡下了,睡下前还闹着要给我看他摘得话呢。”
说着最后一句,思宁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永琰也跟着笑笑:“那你要看的可不少,这一路,他但凡见着一个,就要摘回来给你,我让人用箱子装了,赶明儿给你送过来。”
思宁听着心里觉得熨帖,又觉得有些好笑,柔声道:“他胡闹,您怎么也由着他闹,到叫人笑话了。”
永琰却不以为意:“这也是他的一片孝心呢,旁人听了只会夸赞他。”
思宁觉着这话也挺有道理,便不再多言。
两人之后一边喝茶,又一边说了些琐事。
尤其是福晋生产那天的事儿,永琰仔细问了问,但是思宁知道的也不多,就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
说道最后,有些迟疑道:“这几日二阿哥一直在用药,也不知好些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