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不是。”钟钧古怪地停顿一下,又摆摆手,“先不说这个了,你们长途跋涉过来,肯定累了吧。先歇会儿,我让他们准备晚饭,吃完了就送你们去住处。”
裴长临现在也算初步了解自家老师的性子,他若有所思地偏了偏头,没说什么。
钟钧领着他们往堂屋走去。
钟钧今年四十有余,却始终没有成婚,偌大的宅子里就请了一名管家,几位护院,和几个负责洒扫与照顾他起居的下人。钟大师平时鼓捣起他那些研究时十分忘我,拿着图纸走到哪儿就画到哪儿,一路行来,不少地方都扔着他画废的图纸。
下人不敢轻易碰他的图纸,每隔几天才敢去院子里收拾一番。
收拾回来也不能扔,全放进空屋子堆起来,防止这位机巧大师何时突发奇想,在改了十来版图纸之后,又要换回第一版。
堂屋门前也摊着几张图纸,裴长临迈过门槛,弯腰捡起一张,上头墨迹尚新:“老师在测算航海船数据?”
贺枕书愣了下,探头去看,却只看见鬼画符似的构造图,以及一串他看着就眼晕的数字。
不得不说,钟大师这绘图纸的水平,与裴长临还真是不相上下。
难怪收裴长临当徒弟呢。
钟大师也有些诧异:“我画成这样你都能看懂?”
裴长临答道:“我近日正巧在读工部出的一本《造船工程》,这几个数据在书中都有提及,不过……”
钟钧眸光灼灼:“不过怎么?”
裴长临又低头看了看图纸,微微蹙眉:“老师这图纸看起来不像是寻常海船的数据,船体比例加厚了许多,船舱空间也更大……这样算下来,承重能比寻常航海使用的船只大好几倍。”
前朝皇帝崇尚外交,曾与周边小国建立过极为频繁的贸易往来。
不过,由于技术限制,前朝的船只在承重与长途航行中的表现都略有不足,海上贸易便只局限在与大陆相隔不远的几个岛国,未曾有机会去到更远的地方。
当今皇室在对外贸易上不如前朝那般重视,如今在海上运用最广泛的船只,仍是前朝建造出的那种航海船。
而钟钧这份图纸,正是试图在这基础上进行突破。
但……
裴长临正琢磨着,钟钧忽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你与我来。”
裴长临:“?”
他拉着裴长临就想往外走,后者犹豫地朝贺枕书看了一眼,钟钧察觉到了,扭头对贺枕书道:“徒弟媳妇儿,你先坐着歇会儿,喝口茶,我们去去就回。”
贺枕书 :“……”
钟钧就这么不由分说把裴长临拉走了,贺枕书站在堂屋门前,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公子这边请。”
候在堂屋的侍女年纪瞧着比贺枕书还大一些,温和地将他引了进去,还主动给他倒茶:“我们老爷行事就是这样,想到什么就要立刻去做,忙起来时常连饭都忘了吃。老爷这一去,恐怕一时半会儿都回不来了,婢子让后厨给您备些茶点吧。”
“您爱吃咸的,还是甜的?”
贺枕书遥望着自家夫君消失在游廊拐角的身影,默默应了声“都好”。
虽然才来府城第一天,但他已经开始对裴长临未来的学习生涯感到担忧了。
有这么个工作狂一般的老师,在他身边做学徒,应该要遭不少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