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第一次坐在这里,不过关于这个“北斗七星”的事情,李青文可早早就听齐敏他们说过。
那是江淙第一次在一众府兵中夺得魁首,蒋立平他们一行人特意跑到这里来庆祝,结果喝多了,掀翻了油灯,灯油流了满桌子,烫坏了桌子。
动静不小,惊动了掌柜的,听说他们的好事,不但没有嫌弃,还给他们重新上了一桌子好酒好菜,说是他们酒馆的一点点的心意,沾沾状元的光,希望他们日后一直光顾生意。
蒋立平他们感谢掌柜的好意,他们自知兜里没几个钱,铺子人多时,一群人便会自觉到最角落这边来。
第二年,江淙又不负众望打败其他人,再次得了一块金盾,蒋立平他们依旧来这里庆贺,刚坐下,常吃的酒菜便端了过去,这是酒馆为他们庆贺而准备的。
齐敏把挑灯芯的铁签子烧红,在上次他们烫出的黑色旁边点了一个圆圆的点,道:“在这里做个记号。等以后咱们谁风光了,都到这里宴请大家伙喝个三天三夜……”
他还没说完,脑袋就被人拍到一边,大家纷纷上手,痛骂他不是个东西,白白吃着掌柜的喝着掌柜的,还给人家桌子弄个洞。
骂的时候,一个个义愤填膺,后来,后来也不知道谁,又在旁边点了几处,言之凿凿的说,借着北斗七星的气运,他们日后必定飞黄腾达。
结果没有飞黄腾达,反倒落罪,被发配到了苦寒的边城……
一边笑着,一边想着他们谈及往事时神采飞扬的模样,李青文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不断眨动的睫毛根处沾染了几分湿润。
江淙和蒋立平他们从前也跟普通百姓一样,对上头的各种安排满腹牢骚,拿着那点微薄的例银,为了家里的老小节省度日,也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只是他们栽这一下可比别人疼多了,几乎折骨断筋。
李青文微微闭上眼睛,两个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撑着头。
即便现在在边城安定下来,李青文知道他们也都在牵挂家里那头,每年的那个时候,蒋立平和江淙一群人都会在朝南的地方撒十碗酒,祭奠他们死在火中还有被砍头的兄弟。
即便有人心存埋怨,一边倒酒一边痛骂他们出任务喝酒,不但害死了自己,还连累他们,让他们赶紧投胎,下辈子还欠下的债。
但,死者已矣,他们还活着。
李青文知道,他们给那十个人的家里送了银子,因为那些人家不愿收,还发脾气。
也知道他们收到家里的书信时,会窝在被子里哭,亲人生病无法在身边服侍,血脉至亲离世见不到最后一面,连一抔土都捧不上,也无法上香,烧纸……
那种滋味,旁人看的再多,也无法感同身受。
原本,只是李家三父子同江淙的恩怨,这三年多下来,好像越来越多的人纠缠到了一起……
一碗热腾腾的面放在眼前,陶碗轻轻磕了桌子一下,扯回了李青文的思绪。
伙计送上热面和筷子,刚要开口说“慢用”,看到客人红湿的眼眶,立刻弯着腰下去了。
面是烫的,灼热的气喷在脸上,李青文拿起筷子,慢慢的卷起了几条,放到嘴里,面条柔韧,挂着的点点汤汁很香。
他才吃了几口,伙计悄悄端来几盏小菜,小葱拌豆腐、半个咸蛋还有咸豆子。
就着菜吃面,味道更甚,李青文夹了几筷子又不吃小菜了,专心的吃面,喝汤,仔细品尝这滋味,琢磨汤里都放了啥。
江淙他们短时间是不能来这里喝酒吃饭了,但可能会吃到跟这里相似的味道。
虽然不是他们想要的,聊胜于无。
可能是肚子里有了东西,热乎乎的,李青文心情慢慢平复下来,一边吃一边打量四周。
他坐在这里只能看到长条的柜台的一边,柜台两侧应该都挂着灯笼,横梁上系着一个个松木牌子,上面写着酒馆的招牌菜。
想到他三哥即将要开的食肆,酒馆和食肆其实没甚区别,李青文又打起了几分精神,仔细观察着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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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青文畅想用银子砸开刑部大门的时候,李青瑞也带着方氏等人在外头吃饭,他们中午没在家里做,特意出来吃,当然不是白花钱,一边叫着便宜的饭食,一边看人家的摆设和经营,是偷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