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奇怪的手稿(1 / 2)

西列斯课题的事情引起了同伴们的一阵义愤。

安吉拉格外如此, 她说:“回头我就去找找,看看这位长老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西列斯感激他们的支持,不过还是请他们不要轻举妄动。对方毕竟是力量强大的资深启示者, 总得了解对方底细之后,再尝试对付。

这话自然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

话题转向了其他的事情。埃里克突然说:“我这边得到了一个消息。”

“什么?”

埃里克迟疑了一下,最后低声说:“不能说是什么好消息,总之……第二走廊有意解封布鲁尔的家族档案与资料。我是说, 达罗家族的收藏品。”

布鲁尔·达罗。提到这个名字,他们都不免怔了一下。

富勒夫人叹息着说:“是啊。时间都已经过去将近三个月了。”

布鲁尔在八月初出事,而现在已经十月中旬了。

这个时候,西列斯说:“既然要解封这些资料, 那么我们是否有可能得到?”他顿了顿, 然后将自己曾经从推理小说作家梅纳德·戴夫斯那儿得知的消息告诉了自己的朋友们。

梅纳德加入了一家侦探俱乐部,而那家俱乐部中就有侦探曾经调查过达罗家族灭门惨案的事情。

其中一名侦探在调查过程中, 得知附近有人曾经听到过出事的房屋中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另外一名侦探在附近搜索的时候, 在垃圾桶里找到了一顶长长的假发, 并且在后续的调查过程中,附近人家的一名仆人主动招供,说自己曾经在垃圾桶里捡到一个雕刻着金盏花的搪瓷杯子。

因为贪便宜,所以这名仆人就将杯子捡了回去。现在,这个金盏杯正被那名侦探保管着。

听完西列斯的话,埃里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或许我们能在达罗家族的档案中找到关于金盏杯的事情。”

“金盏花……”安吉拉想了片刻,“我的朋友, 就是刚刚提到的那位米莉森特·奥斯汀, 她性格比较内向, 喜欢花花草草, 或许我可以问问她, 金盏花是否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达雷尔说:“又是花。这好像已经是我们第二次遇到花的事情了吧。之前是什么来着……那朵铜铸番红花?”

“哦,是那个博物馆守门人的案子。”安吉拉同样想了起来,“我知道番红花象征着繁育与生命之神佩索纳里,可金盏花……似乎并不象征着任何神明。”

“或许只是一个巧合?”富勒夫人说,“我家中也会购买雕刻花朵的搪瓷杯。”

这样的说法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可。

西列斯斟酌了一下,将关于诺娜的事情说了出来。他只是说自己得知诺娜被地下帮派关了起来,现在可能在尝试逃离,但是并不知道是否成功。

达雷尔震惊地说:“教授,你未免也知道太多事情了吧?!”

“只是巧合。”西列斯说。

埃里克顺势说:“我一直关注着地下帮派的动静,但是并没有发现什么。地下帮派似乎仍旧还是那个状态。

“对了,最近这段时间,关于西城莫名其妙出现的人影相关的投诉信,也并没有减少的趋势,看来地下帮派仍旧有所企图。”

“因为神诞日庆典?”安吉拉猜测着,然后说,“真糟糕,因为一个开发计划,反而让人们不得安宁。”

达雷尔带着点困扰,问:“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吗?”

“你上学的时候不会和其他小朋友抢零食和玩具吗?”安吉拉问,“长大了无非就是抢一些更昂贵、更正经的东西而已。”

达雷尔用一种惊愕的眼神望了望安吉拉。

其余人都笑了起来,为了这个幼稚的、带着点孩子气的比喻。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西列斯望向富勒夫人,斟酌着问:“您知道,有什么适合送给母亲的礼物吗?冬假我想要前往无烬之地,无法回家陪伴母亲,所以希望赠送一份礼物给她。”

富勒夫人想了片刻:“或许我会更喜欢一些实用的东西?”

安吉拉说:“我觉得围巾会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寒冷的冬季就要到了。”

西列斯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向她们道谢。

时间差不多了,他们与彼此告别。其他几人都嘱咐西列斯在之后的旅程中注意安全,并且期待着他给他们带来关于无烬之地的见闻。

富勒夫人说她年轻时候也去过无烬之地,那是个以混乱、疯狂为底色的地方。

“不过,”富勒夫人又说,“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任何事情总归会慢慢变得有秩序,需要越来越多的条条框框来进行规范。”

“的确如此。”西列斯这么说。

离开豪斯维尔街18号之后,西列斯仔细想了想,最后还是前往了历史学会。他没必要因为克拉伦斯·德怀特的针对,就放弃与黎明启示会的成员见面。

况且,现在放弃也来不及了。

他还不如在这个时候询问他们,如果被发现身份,那会不会带来什么问题……不过,他个人认为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不久之后,他在黎明启示会的房间内得到了类似的解答。

“这没什么。”贵妇说,“不被发现当然是最好的,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反正我们也并非真正成为黎明启示会的一员……起码我们知道我们不是。”

在上周与荷官摊牌之后,他们的态度变得更加亲和与随性了一些。

报童也耸了耸肩,说:“是的,我同意。”

相比之下,骑士的态度没那么轻率,但他也只是说:“不用过于担心。启示者的事情归启示者,世俗世界的事情归世俗世界。”

听到这里,荷官才真正松了一口气。骑士显然十分明白荷官的担忧之处——他担忧的是,如果克拉伦斯·德怀特直接针对他拉米法大学教授的这个身份怎么办。

不过,看起来超凡力量与世俗世界是有着较为明确的分别的。

如果是其他人,荷官或许还得担心一下对方是否会肆无忌惮地选择越界;但是克拉伦斯就不必了,他信仰着布朗卡尼,而那可是以自我约束、自我惩戒为要旨的信徒。

从克拉伦斯几次三番调查他,并且以长老的身份在长老会会议上提出冻结他的课题的做法……显然,克拉伦斯是个十分遵守规矩的人。

……这一点在此刻反而成了优点。

不过,克拉伦斯·德怀特的确是这样守规矩的人。但是,荷官可没有忘记,当他刚刚提出那个神明三要素的课题的时候,他的办公室曾经被人闯入过。

尽管他当时立刻就假称自己的手稿被盗,让历史学会重视办公室的安全问题,也算不大不小地回击了一番,可是,他却仍旧不太清楚幕后黑手的身份。

克拉伦斯?

可是,克拉伦斯不太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

……也就是说,历史学会内部,起码有两名高层正对他不怀好意。

荷官眯起眼睛,安静地撑着下巴,默默思索着。

荷官的话题过后,贵妇又一次提到了她之前说过的那个前往无烬之地探险的队伍:“我们打算组织十个人,现在还剩两个位置,你们真没人想去吗?”

骑士和报童都摇了摇头。

荷官反而有些好奇地问:“我对无烬之地有些好奇。不过,这个探险队是什么样的?”

“哦,荷官先生,你对我的探险队感兴趣吗?”贵妇说。

荷官点了点头。

贵妇便说:“那我跟您仔细讲讲。我这个探险队,实际上是由拉米法商会组织的,而我就是其中一位发起人。

“我们共同邀请了几位启示者、探险者,以及其他一些必要的成员参与进来。我们的计划是花费一个月到两个月的时间,在无烬之地寻找‘不存在的城市’的相关线索。

“如果能有什么发现当然好,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当是一次失败的投资。”

贵妇耸了耸肩。

荷官恍然。他想,一个月到两个月,那么他恐怕就无法参与到贵妇的探险队中了。如果可以的话,那他其实还是想要跟随正规一些的队伍的。

荷官便说:“我恐怕没有这个时间。不过……商会?这还是我第一次听说拉米法城的商会。”

“一些大商人联合组织起来的机构罢了,为了更好地赚钱。”贵妇颇有些不以为然地说,“要我说,这机构和黎明启示会差不多。

“有些商人即便能加入,也只不过像我们这样,成为编外人员,连他们正式的会议都混不上去。而有些商人呢,如果他们能找到门道,了解商会的真实意图,那就能加入到内部的秘密组织了。”

秘密组织。这个说法突然让荷官心中一动。

于是他斟酌了一下语气,问:“您的意思是……这个商会同样是由启示者建立的?”

“哈,”报童突然嗤笑了一声,“您可以直白点,荷官先生。那就是一群旧神追随者,只不过他们信仰的是梅纳瓦卡,所 以显得不那么有攻击性而已。”

贵妇也没否认这个说法:“许多商人都是梅纳瓦卡的信徒,特别是女商人。要知道,我们可都是德布利斯夫人的忠实追随者。”

德布利斯夫人。

荷官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巨大的震惊。他可没想到,他能在这个聚会上,突然听到德布利斯夫人的名字。

报童和骑士看起来没听说过德布利斯夫人,于是骑士好奇地问:“德布利斯夫人?那是谁?一位闻名的女商人吗?”

“德布利斯夫人是沉默纪的一位女商人。”贵妇点了点头,“她之所以有名气,我是说,在我这样的商人中,享有极高的声誉,是因为她在做生意这一道上十分有天赋。

“到最后,她成为了梅纳瓦卡的代行者——神明的使者!十分不可思议,不是吗?据说在一个城市中建立商会,让商人们合作,共同赚取更大的利润,就是德布利斯夫人做出的表率。

“因此,在一些商人的观念中,天平的两端,一端是梅纳瓦卡,一端就是德布利斯夫人。”

报童目光古怪地看了看贵妇,不由得说:“等等,你们这些商人居然会将人类与信仰的神明平等而论?”

“有什么不行的。”贵妇笑了一声,撩了撩头发,“赚钱才是我们这一行最看重的事情。神明能够让我赚钱吗?那我当然会信仰祂。可要是不行,那祂也只不过是一位神明而已。

“信仰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对我,以及其他的许多商人而言。”

报童听着,然后评价说:“真够功利的。”

骑士不禁说:“所以你们实际上并非信奉神明,而是信奉金钱,可以这么说吗?”

贵妇仔细思考了一下:“年轻时候的我的确如此。现在的我也称不上信仰神明。不过,我也没那么在意金钱了——反正我也赚够了。”

报童目光定定地看了看她,然后说:“呵,再有钱也讨好不到你的继女。”

贵妇:“……”

她朝着报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荷官心想,最近安吉拉倒的确有烦心事儿,但贵妇恐怕也解决不了这事儿。

比起这个,刚刚贵妇透露的一条信息反而更加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荷官问:“贵妇女士,我想知道,加入商会中那个秘密组织的凭证,是否是带有天平图案的配饰?”

贵妇惊讶地望了望荷官:“是的。不仅仅是天平,得是一端落下的天平。他们说,这象征着任何事物放在天平上,都比不过梅纳瓦卡的价值与荣耀。

“……你拥有这个配饰?”

贵妇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迟疑。

“曾经见到其他人佩戴过。”荷官这么说。

贵妇反而说:“那恐怕并非商会的内部成员。他们不会将这些配饰佩戴在身上,那可能暴露他们的身份与信仰。”

荷官有些意外地听到这个消息——也就是说,格雷森食品公司的管理者,那位佩戴着天平胸针的比利,反而不是梅纳瓦卡的信徒?

荷官这才突然意识到,他好像被“商人”这个身份局限了思维。那可能只是他们的职业,而非信仰。并非所有商人都会信仰梅纳瓦卡。

正如贵妇所说的,实际上,即便许多自称是梅纳瓦卡信徒的商人,实际上也没有那么虔诚。他们只是信仰金钱,而不是他们口中的“神”。

他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另外一边,贵妇、报童与骑士已经就商人这个职业交谈了起来。他们有着各自的见解和想法,甚至让旁听的荷官隐隐窥探到了这个世界的某些运行规则。

由于无烬之地迷雾的阻拦,所以商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受到这个世界的人们的尊重的。但是随着迷雾的消退,人们对于商人的态度就显得模棱两可起来。

荷官心想,这个世界正处在永不停歇的变化之中。一切将生未生。

他稍微好奇地深想了片刻,不过没怎么认真地参与到他们的谈话之中,免得招惹什么麻烦。不过,荷官的沉默也是他们习惯了的场景。

大概下午四点的时候,贵妇与报童陆续离开。而骑士摘下头盔,问:“你遇到了什么麻烦?”

西列斯说:“差不多。”

他顿了顿,然后将克拉伦斯·德怀特的事情说了出来。

卡罗尔听着,然后点了点头:“不用太担心。那是个刻板的老头,不会在现实生活中找你的麻烦。当然,在历史学会……”

“我明白。”西列斯声音低沉地说,“我打算在冬假前往无烬之地。”

卡罗尔怔了怔,随后说:“这也是一个好选择……暂且离开一阵。”他顿了顿,说,“如果你想要解决这事儿,或者解决那个老头,那就早点提升自己启示者的力量。

“要不然,就是提升一下自己在世俗世界的地位,然后去对付德怀特家族。那都是很好的选择。你还很年轻,诺埃尔教授。”

西列斯微微笑了一下,说:“我很明白。”

卡罗尔观察着他的表情,然后点了点头,与他道别,戴上盔甲离开了。

而总是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西列斯,静静地坐在那儿,若有所思地想,在这个时代,似乎年轻人与年长者的观念,已经相差很大了。

年长者抱陈守旧、顽固刻板,妄图回到古老而遥远的过去;而年轻人却已经更新了自己的观念,并且冲劲十足地打算拥抱新未来了。

这是一个快速发展、酝酿着巨大变故的时代。

可说到底……在这个世界浓重迷雾的背后,又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呢?

他不见得那么在意克拉伦斯对他的针对,但是他的确好奇,诸如克拉伦斯·德怀特这样的旧神追随者,他们的观念、想法、立场,在多大程度上,契合着这个时代的缩影与发展前景呢?

他们或许迟早被时代的浪潮吞噬。

……希望在此之前,西列斯能有机会用合理的手段,抢先报复回去。

想到这里,西列斯不禁略微莞尔。

他起身,离开了沙龙空间。

这是周六的下午。每周的这个时候,他都会前往费恩家吃饭,这一天当然也不例外。

不过,在他往外走的时候,他却在历史学会的一楼大厅被一人叫住了。

那声音气喘吁吁,像是花了一番功夫努力赶上西列斯的步伐。西列斯转头,瞧见一人从楼梯上匆忙地走下来。他仔细一看,发现那是曾经参与他的实验的抄写员,巴特·伊万斯。

此刻,这个中年男人的精神面貌比当初刚刚参与西列斯的实验时候,好了不少。

他走到西列斯面前,说:“诺埃尔教授!正巧在这儿碰上您。不知道您是否有空?”

西列斯微怔,随后说:“当然。有什么事吗?”

“请跟我来。”巴特平复了一下呼吸,然后轻声说。

西列斯想了想,便跟上了他的脚步。

巴特带着西列斯去了一楼的一个房间。他说:“我是历史学会的抄写员,尽管需要负责启示者那边的一些事情,但是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做历史学会那边的事情。

“因此,我有一间专门的缮写室。我现在就是带您过去。我有件东西想要交给您。

“……诺埃尔教授,我听闻了您的事情。请您千万不要轻举妄动。我十分愤慨于您的遭遇,想必学会内部有不少人也是这么想的。那个针对您的人,他会遭报应的。

“我这次喊住您,是因为我这么几天里,私下里让其他的抄写员也试了试您的那个法子,的确是有用的,诺埃尔教授。您真是一个天才。

“不管怎么说,即便那个课题现在已经交给了别人,但是我们都记挂着您的仁慈与善心。总之,我们几个一同联合起来,想要赠送您一份礼物。”

说到这里,巴特停了停,见西列斯想也不想就要开口谢绝,立刻说:“您可千万不要拒绝!要知道,在这个学会里,没人会注意到我们这些抄写员。

“在他们看来,我们不过是用完就丢的消耗品而已。”

巴特的目光中露出一点带着无奈和叹息的神情。他看起来已经认命了,但是……

“但是,”巴特说,“您帮了我们。您可能不知道,有多少抄写员都是人不人鬼不鬼的。而您的办法帮到了我们,让我们起码能活出个正常人的样子。这已经让我们足够感激了。”

西列斯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只能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只是说:“但这是我应该做的。”

他没有问巴特所说的“他们”是谁。

巴特说:“从来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帮助一个人或许是善良的,但人们并非‘应该’如此。”

说着,他停在一扇小门面前。这儿是走廊的最深处,阴森晦暗,透不到光,连空气都显得污浊而沉闷。西列斯能闻到一阵熟悉的墨水和纸张味道。

周围有不少类似的小门。

巴特低低地说:“这就是我的缮写室。”

他推 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一间十来平米的小房间,有一扇很小的侧窗,显得光线略微昏暗。桌上、柜子里,都堆满了书籍纸张,一张矮小的椅子就放在书桌的后面。

巴特走到了书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手稿,然后交给了西列斯。

“这是什么?”西列斯略微疑惑地问。

他看得出这似乎是巴特私底下抄写的一份资料,但是他乍一眼无法看出,这份资料究竟写了些什么东西……像是一些零碎的字句摘抄?

巴特说:“教授,当初您第一次为我检测精神污染程度的时候,我的污染已经达到了一半的程度。可实际上,我平日里大多负责抄写历史学会这边的……普通的世俗文本。

“之所以我的污染程度会一下子提升那么多,就是因为……”

他的目光中产生了些许的恐惧。他望向了那份被摘抄在白纸上的手稿。

他说:“就是因为这份手稿。”

西列斯惊讶地望着这份手稿。

巴特同样是一名启示者,可能实力没有那么强悍——换言之,按照阿斯顿女士的说法,他的灵魂强度可能没那么高。

但是,一名启示者,被一份手稿,污染了那么多?

巴特仍旧在说:“在经过您的治疗、听闻了您的处境之后,我仔细想过,有什么能够帮助到您。最后我想,或许我能够提供的,只有这份手稿。

“我并不知道这份手稿的作者及其来源。一些上头的大人物将其交给我,让我抄写下来,全然没想过一名抄写员是否会因为一份手稿而陷入极端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