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宁没有用波斯语中取义“丈夫”的沙赫利瓦尔,而是直接用了汉音“相公”二字。
他也没想和侍卫解释,只吐吐舌头,推说他饿了,请侍卫大哥往隔壁房中取昨日剩下的羊肉——既然父王母后都还好,他也便不着急返回王庭。
而且,他答应了璟哥,要等他回来的。
夜宁轻声哼着小调,微风从窗外飘进来,吹起他蓬松的金卷发,正午明媚的阳光罅漏进来,将他整个人都照得分外明艳。
侍卫不明所以,只觉自家小王子心情不错。
他走过长廊、推开木门,在缸中找到了存好的炙羊排、羊腿。他一面动手加热,一面盯着这外皮金黄、肉质嫩滑,稍一加热、就能闻到扑鼻鲜香的羊肉若有所思。
等到饭菜热好,端上桌时,侍卫伺候在夜宁身边,他点点头,冲夜宁禀道:“王子殿下,属下明白了:这‘相公’二字,就是‘厨子’的意思!”
……
而萧令璟这边,他策快马,同宋叔一起带着几个孩子飞驰回营,紧赶慢赶,也用上了足五日时间。一路上还对上了两队突厥骑兵、俘获了几个楼兰探子。
虽然危险、九死一生,但到底还是顺利回到了肃北军营里。
营中兄弟们一早得了宋青传讯,都高兴地列在军帐前,等他们的少将军。
可盼来盼去,萧令璟下马后第一件事,却是高呼一句——张家兄弟何在?
得了应声后,他们这位少将军就朝着两人方向闪转腾挪,任是没叫旁人沾着一点边儿,他一把拽着两人缩进大帐,帘子一合,就将众人或探究、或热忱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萧令璟嘀嘀咕咕,如此这般地吩咐一道。
末了,他分别拍拍两兄弟肩膀:“都听明白了么?”
那两人沉默许久,半晌后,当哥哥的才讪讪开口道:“所以……少将军您失踪这许久,竟然偷空讨了个媳妇儿?”
——说好的兄弟一齐手拉手,谁先成婚谁是狗呢?
张家弟弟也摇摇头,续道:“还是个,金发异瞳的漂亮媳妇儿。”
萧令璟瞪他们一眼,又重重拍他们两下:“……这问你们话呢!”
张家兄弟对视一眼,这才正色,拱手领命而去。
宋青等两人离开,这才挑开军帐的帘子进来,他刚才在外已替萧令璟拦了想要上前叙旧的众人,但却拦不住那群小孩的口——不消半个时辰,军中肯定都要知道他们少夫人的事。
他进来,本想问萧令璟,需不需沐浴用饭,他们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都熬瘦了。
可他还没开口,萧令璟就跳起来,将他拉到沙盘边上,“劳您去帮我将军中的几位银骑都请来,叫他们给我讲讲这几日突厥的派兵布局,还有探子、前线的小兄弟,只要熟悉的,最好都请过来——”
宋青皱眉看着他:“……?”
萧令璟冲他一笑:“我现在恨不得立刻就同那贼子大战八百个回合!”
宋青好气又好笑,劝道:“……您这,叫我说您什么好!一则,夫人她又不会跑,且张家兄弟都去了,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二则,突厥右将军此事麻烦,得从长计议。三则,眼下是晡时,您都不让兄弟们吃个饭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萧令璟也觉得有些饿。
宋青便想着出去给他叫饭。
结果,萧令璟一拍手,冲他喊道:“那正好!叔,你叫他们都上军帐来,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
宋青:“……”
宋副没脾气了,挑开帘帐时,还忍不住道:“真就猴急成这样?”
萧令璟趴在沙盘边,闻言,只笑道:“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走了五日,五日就是十五秋,十五秋算起来就是四十五个月……好家伙,这累起来,可就快整四年!”
宋青:“……”
平日怎么不见你数术这么行?
偏萧令璟还委屈上了,“谁家新郎官新婚第二日就上战场?我这儿可真是为国捐躯了!”
“……”宋青呸了一声,“‘为国捐躯’是死了!”
萧令璟浑不忌讳,反挥挥手道:“就那意思,宋叔,按着《大锦官制》,我们这样六品往上的武官,逢婚丧嫁娶可都是有三日假的,我记得制书上说——‘若逢战,战后补齐,不得损亏’,是这话吧?”
宋青莫名其妙,不知他怎么突然提这个,却还是点点头。
“嘿!”萧令璟一拍手,道:“那感情好,凭这条——等我们打退了那起子属下,叔,您说我上表一封,跟陛下痛陈我这新婚第二日就上战场的惨况,能不能管他多讨些封赏啊?”
这话,若换旁人说,就是违逆大不敬了。
但,一来萧令璟是当今圣上伴读,小时候没少替他挨打,两人关系好、私下里以兄弟相称;二来,萧令璟统管肃北军后,即便是大胜仗,也从没管朝廷要过什么封赏——给他就拿着,不给,他也不嚷嚷。
如今……
宋青挑眉道:“你不是从来不要封赏的么?”
“叔,你不懂。”萧令璟笑,“从前我赤|条条光棍一个,如今——”
“自然要设法,多赚点钱给媳妇儿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