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不知道他们两个到底在打什么哑谜,趴在奚华怀里,探头探脑地偷看。
察觉到师尊的目光不善,他又佯装被吓到了,轻微地嫩呜一声,就跟被打怕了的流浪狗似的,嗖的一下,又缩回了奚华怀里。
他知道奚华很吃这套,并且这招百试百灵。
果不其然,下一瞬,奚华温凉的大手,就轻轻落在了他的额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小拇指轻轻摩掌着他的眉骨。
牧白心里想的是,师尊肯定是有点喜欢他的。而奚华想的却是,小白的眉骨漂亮得很显著。
片刻之后,燕危楼又道:“除此之外,还有一事,我仔细想来,以我与真君素日交情,断然没有隐瞒的道理。”
奚华轻轻抬了抬眼皮,很淡然地吐出一字:"讲。"
牧白瞬间来了点兴致,暗道,难道是关于李檀的事情吗?
下意识就把耳朵探出去偷听,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滴溜溜地乱转。落在奚华眼中,就好似个狡黠的狐狸,在不怀好意地打着小算盘。
那抚着牧白眉骨的手指,就慢慢挪到了他的耳朵上,两指夹着薄薄的一片耳垂,轻轻揉捏起来。
牧白痒得不行,几次想把师尊的手推开,可又实在不敢,就听见燕危楼缓缓道:“前些日子,据魔界的探子来报,说是有仙门弟子,路过魔界,至魔界与妖界的接壤之地,寻了一支名为花灵族的少数族裔,求取族中秘│药,听闻是为了疗伤。”
现如今六界之间,相安无事,除了不见神迹的神界,以及战火纷飞的妖界,其余几界都太平盛世,一片风调雨顺。
有其他界的族人互相来往,也是常有之事。
多是为了游历,增长阅历,也有一些商业来往,出售当地盛产的一些灵草灵药,或者是仙丹法器之类。
就譬如燕郎亭此前去妖界闲玩,就顺手买了一些貂毛大笔,做工和皮毛,就是比人间卖得要好。
奚华对少数族商没什么了解,但他倒是知晓花灵族,这个族商的族人都是花精,原本应该是属于妖界的,但由于妖界之中,难免存在一起喜食花精的妖怪,而且,妖界一直战火纷飞,界内的律法等同于无。
为了不再受到迫害,花灵族就举族迁移到了妖魔两界接壤之处,同其他植物成精的少数族裔互相扶持。
日常应该是负责守护魔族边界,同魔界走得挺近,所以,燕危楼能得到这个消息,一点都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这个消息对奚华来讲,并无意义。奚华抬了抬眸,又道:“本座的耐心有限,长君大可直言。”
“花灵族的秘│药,名为闭月羞花,用于修复破裂的元神,而且,据探子所言,那几个仙门弟子虽然换了常服,但从行为举止还是能看出,他们应该是合欢宗的弟子。”燕危楼又道,提及合欢宗时,他的语调都沉了沉,似乎隐晦地暗示什么。
牧白一听见“合欢宗”三个大字,满脑子都是一些不可言说。
由于统子的极度不负责任,以至于他对这个修真界一知半解,但他多少还是懂点的,知道古往今来,一旦跟"合欢"沾边的东西,总是会带点颜色。
以他多年看网文的经验来说,合欢宗应该就是那种专门靠双修之术,来提升修为的宗门。
但燕危楼突然又提合欢宗做什么?
牧白心里突然一个咯噔,暗道,该不会和他有关系吧?
准确来说,该不会是原主闲得没事,又跑到合欢宗那种地方逍遥快活了吧?
这个念头才一冒出来,牧白就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下意识抬眸瞥了馏奚华的脸,然而,奚华并没有看他,在听见"合欢宗"三个字时,眉头还微微壁了一下,薄唇一抿,就流露出了几分嫌恶,以及……牧白看不懂的情绪。
那也就说明,合欢宗与牧白应该关系不大了,但和奚华很显然有点关系!
牧白眼尾的余光,一下子就扫到了燕郎亭的脸上,见他脸色发白,脸上的神情却很精彩,一副有很多八卦,但又因为嘴里都是血,而无法说出口的样子。
牧白觉得自己是个心地善良的大好人,所以决定满足一下燕郎亭的分享欲,主动施展读心术。就听见燕郎亭心说:
“兄尊若是不提,我险些就给忘了!”
“说起来,奚华的身世还大有来头,简直就是不堪!他父亲原是三清观的一名道士,名为爸凛列,自幼跟在老道长身边学习道术,十八岁时,就学有小成,听闻还是天生道骨,日后能凭借道术,发扬道家之威名。”
牧白眨了眨眼睛,心说,想不到师尊的父亲,居
然还是个道士!但道士不也是出家人么?
既然是出家人,又自幼就在道观里修行,又是怎么整出个孩子来的?
总不能是自己给自己生的吧?等等,这又跟合欢宗有什么关系?难不成……
他好奇得不行,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只要是关于师尊的事情,事无巨细他都要知道才行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任务不完成,他誓不罢休!
又听燕郎亭在心里嘀嘀咕咕:
“什么天生道骨?简直可笑至极!还不是在弱冠之年,在外游历讲学时,被一名合欢宗的妖女拿下了?"
“那妖女还是合欢宗宗主的义妹,修炼的也是合欢之术,视男人为掌中玩物,不过是修炼的工具而已。但她的品味独特,专门喜欢挑一些出家之人,还格外偏爱道士。"
“与苍凛列痴缠多月,辗转修真界各地,那昊道士还厚颜无耻到,连在外讲学,都要将那妖女打扮成道童,带在身边。”
“还说什么一心引她入正道,简直可笑至至极!那妖女根本对他不是真心,不仅在三清观大开杀戒,还杀了养育苍凛冽多年的老道。”
牧白心里一个咯瞪,这也就是说,奚华的爹娘,一个是天生道骨,道术超群的清俊道士,一个是合欢宗娇纵任性,视人命为草芥的小妖女?
抛开小妖女的恶行来说,道士和妖女,这个设定还蛮带感的啊。
想不到师尊的身世这般离奇且悲惨,小妖女都血洗道士师门,还杀道士的恩师了,就这……还能在一起?
还能生个娃出来?
怎么有点古早狗血虐文里,男女主相爱相杀,不死不休的调调?
牧白还想听,下意识望向了燕郎亭,结果这厮的画风立马突变:“啊!!!阿白在看我!他在看我!”
“他好爱我!一定是在关心我的伤势!”
“不行!我得忍住了,不能让阿白担心我!”
牧白:“……”
他面无表情,并且相当无语地把脸扭了回去。
心说,算了,还是等回去的时候,抽空旁敲侧击问一下江家兄弟好了。
由于频繁过度地使用读心术,相当耗费精力,牧白脑壳子一阵发晕,无力地歪在师尊怀
里,只希望能赶紧回去,他好睡一觉。
“真君,我话已带到,今夜多有得罪,来日我再带郎亭一起登门拜访,就此别过。”
见奚华微微领首,燕危楼便锚着弟弟的后颈,不顾他愤怒的眼神,一转身便消失在了原地。夜色昏沉,雪早就停了,外面寒风刺骨,北风萧瑟。
牧白头晕目眩,这下不装了,真是四肢无力,要不是师尊一直紧紧搂着他,只怕早就要跌坐在地了。
“师尊……”牧白联着眼睛,把脸往奚华胸口上贴,两只爪子揪住他的衣襟,软着声儿道,“外面好冷,师尊带我回去罢?”
奚华冷笑:“确实应该回去了,冷些也好,先好好醒醒皮子,回去再慢慢收拾你。”话虽依旧刻薄无情,但他的手却很诚实地拉开了外裳。
几乎是带着点火气的,动作有些粗│暴地钳着牧白的胳膊,将他往衣衫里埋,又在牧白几声细弱又娇气的“疼啊”中,手劲渐松。
从头到脚裹了个严实,奚华反复检查了几遍,确定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之后,才隔着衣服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惯得你!越来越娇气!”
牧白毛虫一样,在师尊怀里扭了扭身子。
"早晚将你收拾服帖,你且等着罢。"奚华又冷笑,但终究没有再动他一根手指。
抬手一招,长剑嗡的一声飞掠而出。
他抱紧怀里的少年,飞身踏在剑上,很快就化作一道白芒,消失在了漆黑如墨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