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那意思,你帮了我们这么大忙,我们就算是一起的了!”柳大广急切的解释着。
李青文点头,他知道,但他也不能留在这里。
卢氏却不听他们说啥,推着一个个的往家里走,“赶紧回去洗洗,我弄一桌子酒菜,咱们庆一庆。”
连着几天,大都呆在山上,大家也累坏了,欢天喜地的回到家,洗手洗脸,换掉脏衣服,舒舒服服的躺在炕上,眼珠子比啥时候都亮。
虽然不是整窑都烧好了,可成了恁多,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
虽然好消息没有坏消息传的那么快,但是随着看热闹的人回去说两嘴,很快,陈定新烧出青砖的事情就在村子里传遍了。
然后,就有人上门打听这事,陈山和乐呵的接待这些人,只说儿子他们都累坏了,躺着睡呢。
陈山荷嫁到隔壁村,并不远,她下山后先把几个孩子送回去,知道李家一人还没走,在家呆了两天,又没忍住,去了陈山海家。
陈山荷婆家有钱,王氏对她也另眼相看,一个劲的夸她身上的衣服料子好,穿着更显精神。
陈山荷也夸大嫂有眼光,之前她在山上呆了那么久,陈氏和卢氏她们愣是都没看出来,属实眼拙。
陈山荷不免又跟大哥大嫂抱前两天的事情,着重讲了李青风是如何的蛮横欺负小孩子,嘴里都是屎啊尿的啊,到外家做客还这么粗鄙,在村里不定咋样呢。
王氏冷哼道:“自己日子过的穷,还眼红别人家的好,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好。”
正说着话,她家儿媳端着洗好的衣服回来,进门便道:“听说定新把砖烧出来了,哎呀,三姑啥时候来的……”
屋里的人闻言一愣,连忙追问烧砖的事情。
儿媳妇把洗衣服时听到的话说了,王氏脸上阴晴不定,“不知道这次是不是狗屎运……”
陈山海没说话,王氏推了他一把,“你去打听打听。”
“他也没专门告诉我信儿,我为啥上赶着去问,好像巴结他们一样。”陈山海并不愿意。
陈山荷倒是有些坐不住了,“我去二哥家问问,嫂子不用给我留饭。”
王氏痛快的应下,等到陈山荷走出家门,垂下眼睛嘀咕道:“空手来还想留下吃饭,想的可真美!”
陈山荷再次上门,卢氏也只能把人迎进来。
陈氏正在烧火,道:“三姐来的正好,俩灶我烧不过来,你去烧另外一个。”
陈山荷看了看自己崭新的衣裳,皮笑肉不笑的道:“我穿的不太方便,你家小子那么多,喊一个来就好了,那么大,不会连这个活都干不了吧。”
说完,她不看陈氏,扭头同卢氏近乎道:“我听说定新烧出砖了,那东西可不便宜,光盖一房子用的砖都得不少钱,我婆婆家盖的三间砖房可是花了半辈子积蓄呢。大嫂,这么多年你们可是熬出来了,以后每日就在家里坐在炕上数钱!”
卢氏一边淘米,一边道:“这是小仔儿的功劳啊,没他这砖也烧不出来!”
“谁?”陈山荷愣了一下,问道。
陈氏抬头冲她笑了笑,“我小儿子啊,先前三姐不是在山上看过他吗,就是长的特俊的那个。”
陈山荷呆住了,脱口道:“他不是个傻子吗?”
陈氏面上浮现一层冰霜,“这话要是从外人嘴里说出来,我能吐她一脸唾沫,你自个寻思寻思,你说的是人话吗?”
陈山荷被怼的一脸难堪,她失言在先,只能忍下这口气。
躺在炕上的李青文听着外头的说话声,不由得默默叹气,再次开始怀念边城的好。
李青宏也没睡着,摸了摸李青文的耳朵,小声道:“哪里有这么聪明的小傻子喲,分明是她们眼瞎。”
饭好了之后,卢氏把男人们都喊起来,大家分坐了两桌,李青文他们自然是要跟二舅和二舅母一桌,也包括陈山荷。
好似没有发生之前那些不快一般,陈山荷隔着半个桌子,频频给李青文夹菜,让他多点吃,别客气。
李青文艰难的吞咽着,抬头就看到他娘和二舅母一人一个白眼翻过去了。
只歇了几个时辰,陈定新他们就立刻爬起来去晾坯,准备烧第二窑。
这次过来看的人更多,如果从前大家更想看热闹,这次则更加留意他们咋干活,摆在眼前的手艺不学白不学。
李青文光着脚丫踩泥巴,半天没看到李青风,除了他,柳大广也不在。他随口问了一句,陈氏说他俩去山上打兔子了。
李青文有点纳闷,那柳大广恨不得住在窑这里,咋还突然跑去抓兔子了。
直到中午吃饭还没见到他俩,追问之下,其中一个人吞吞吐吐的说,他俩应该去找那个姓牛的了。
李青文愣了,在家里的时候,他以为小四哥放弃了报仇的事,咋又跑去了。
李茂贤也皱眉,怕他俩没轻重,又怕这么远的路出啥事,立刻就要追过去,陈山和也跟着一起去了。
摔坯这力气活李青文干不好,他就踩了几天泥,脚丫子在泥里都快泡坏了,卢氏她们死活不肯让他再去踩,把村子里的牛借来,花几个钱也行。
走了五六天,李青风和柳大广终于被追了回来。
陈氏提心吊胆了好几日,连忙问道:“没甚事吧?”
“没事,娘。”李青风满不在乎的道:“我就是看看那老头子长啥样,才看到人,爹他们就到了,我们就一起回来了!”
陈氏看李茂贤,李茂贤没说啥,这才放心。
李茂贤回来后没发火也没生气,李青文以为没啥事发生,虚惊一场。
到了晚上,哥仨躺在一起,李青宏才问,他们咋收拾的姓牛的老头。
“没动手,就是吓唬了他一下,谁知道他胆子跟老鼠一样小,吓的摔断了腿。”李青风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遗憾。
“咋回事?”
“我们在窗户外面扮鬼只想吓唬吓唬他,他做贼心虚,想关窗子,不知道咋从桌子上掉下来,腿就断了。”李青风道。
“他活该啊,我们偷听到了,他亲口说,和他那个大徒弟一起骗人,白白使唤了那么多人,一开始就没想教人真本事,还笑那些人笨的像是猪一样。”
“就你们俩?”李青宏突然问道。
李青风笑了,“爹和二舅也帮忙来着,他俩听到那些话气坏了,把老头和他大徒弟揍了一通,那俩人一直叫爷爷祖宗啥的,快把我恶心坏了。”
“二舅让他把这些年收的东西还回来,那老头说都吃了,二舅要揍的他吐出来,他吓坏了,说赔钱,赔东西和这些年的工钱……”
李青文:“……”
解决了那个老骗子,大家可是心里出了一口恶气,拿到他的银子,都觉得恶心,但钱是好东西,到底不会扔。
回来后,大家便开始准备烧砖,陈定新花钱跟村里人买了柴禾,这是李茂贤和陈山和商量的,以后柴禾都要买。
一家赚钱太招眼,得让村里人都得沾光,要不那些眼红的人总要弄出各样各种的事情来。
老牛湾跟杨树村不同,村子大,各种姓氏的都不少,事情也多,村里人难免因为地或者什么事情有些纠葛。遇到这些事情,别的村子打打骂骂也就罢了,老牛湾的人会去官府揭发谁谁偷偷开荒或者多占地啥的,还有半夜点人家柴禾垛的,一年都要发生十几回。
吃独食会被人嫉恨惦记,但要是前后左右邻居都能挣点钱,他们也会帮着防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虽然不如自家上心,总比孤军奋战强。
陈定新在这里长大的,知道村子啥样,虽然心疼钱,也只能忍了。
柳大广他们四个人也都点头,他们跟陈定新关系好,一样的倔强,所以才能一起白干这么久。老牛湾这里才有烧砖的土,他们也想跟村子里的人好好处,以后还得继续烧呢
听说陈家买柴,村里子许多人都高兴坏了,立刻上山去捡,他们知道每次烧砖都要用很多很多的柴禾,要是勤快点,这一年供柴禾也能挣不少,不比出去找活做差啥。
陈山和说到做到,这些日子,一日三餐都是煮的白米饭,杀了十几只鸡,要不是猪仔才几个月,怕是也得进锅。
后来陈氏都急了,收拾东西就要走,鸡圈里那些鸡才没再少。
烧第二窑的时候,李青文就让表哥他们自己看,他们不太有把握的时候才会说两句。
上次烧坏的事情,李青文和表哥他们相互说了下,觉得是中间的火有点猛,这次得注意别烧的太旺。
这次砖放进去的多,就多烧了一日,洇窑的时间也延长了。
开窑的这一天,山上全是人,有的还挤的起了口角,动了手。
李青文再次见识到,他二舅村子的人是真的跟他们村的不一样。
开窑口的时候,陈定新手都是抖的,比第一次烧窑时还要紧张。
一直等到快要天黑,里面的热气才散去,山上的人一点都没少的,很多人端着饭碗,一边看一边吃。
等不及拿到外头,柳大广他们在里头就开始敲了,清亮的声音传出来,同时还有几个人惊喜的喊叫,“成了!!”
这次出乎李青文意料的成功,整窑的青砖只有几十块坏的,还都是坯子没晾好,剩下的全都是完整的。而且陈定新他们都说,这次的青砖比他们之前在那个老骗子那里烧的还好,颜色正,声音好听,敲几下,好听的像是仙乐一般。
李青文也觉得敲起来声音悦耳,但说是仙乐,就有点……
第二窑出来,村里就有人上门要买砖,第二窑出来的所有砖他都拉走了,几千块的砖,共计给了十八两银子。
陈定新他们拿到银子后,高兴的想要咧嘴大笑,但又生生的忍不住,憋的眼眶通红,看上去莫名有些心酸。
太不容易了,学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累,才终于得到了回报。
拿到银子后,放在桌子上,大家围坐在旁边,一人摸几下,最后银子都递给了李青文。
知道他们为了烧砖吃了很多苦,李青文摆手不要,陈山和让他拿着,“并不是二舅偏袒,小仔儿你不来,他们瞎烧不知道要耽误多少工夫,最后还不一定能成,你教了他们恁多,这钱必须得收下!”
陈定新和柳大广他们也纷纷说,这钱必须收下,当初他们给那个老东西干了那么久只把力气活干纯熟了,这看火的本领是要紧的,只给这些他们都觉得远不够,可眼下手里只有这点。
如果只有陈定新一个人烧砖,李茂贤不会让儿子拿这个钱,因为陈山和过去帮了他家很多,即便是亲戚,也得感恩。
但这门生意里还有另外四个人,他们也因此受益,李茂贤觉得,这钱必须得收下。
最后,李青文就把银子收下了。
虽然到手的银子只摸了摸,但学会了烧砖,以后挣钱的时候还长着呢,柳大广等人满心欢喜。
陈氏回娘家已经好多天了,侄子的大事一去,她就想要立刻回村。
卢氏和陈定新的媳妇死死的按住她,必须得吃个酒席才走。
陈氏他们来的这些日子就干活了,没咋好好坐下合适的吃一顿,现在忙完了,就着烧好砖的喜事,可得好好喝几杯。
就这样,陈氏的屁股到底没离开炕。
中午,先是陈山和他家和李家人一起吃个团聚的饭,晚上陈山和又请了陈家的诸位长辈一起,让李青文他们都认认长辈,这都是近亲呢。
陈山安他爹也来了,那个小胖子不知道咋的也跟在后头。
他十分忌惮李青风,在屋里那么点的地方都会使劲缩着身子避开李青风,跑到李青文跟前,一边说话一边用眼睛偷看李青风那边,“听说你们要走了?”
李青文说“是”,小胖子又问他以后啥时候来。
“我要出远门,不知道以后啥时候有空。”李青文说着还有些纳闷,难道他很招孩子喜欢?
小胖子“哦”了一声,从兜里掏出一块猫爪糖,问他,“你吃过这个吗?”
一看这个糖,李青文的心里就有些复杂。
他没说话,小胖子又问了一句,“你没吃过这个吗?”
这小胖子显然没有长记性,一脸鄙夷的说,“这你都没吃过,果然是穷种!”
李青文面无表情的把小胖子的糖抢过来,塞到嘴里,“现在吃过了,味儿还行。”
没想到糖会被抢走,小胖子呆了一下,嘴巴一瘪,就要开始嚎。
李青文把糖吐出来,放回他的手里,“还给你了。”
黏糊糊的糖沾在手心,十分不舒服,小胖子半天才反应过来,想要扔在地上,却发现甩不掉,就要伸手打李青文,却被李青风抓住了。
“敢哭一声,你的小命根子上面都会沾满了这玩意!”李青风平静的说道:“一辈子都洗不掉。”
小胖子被不知道啥时候过来的李青风吓到了,缩着身子,只掉眼泪不敢出声。
李正亮歪着头看他,庆幸的道:“还好你年纪小,招惹我小叔的那些个大孩子,都被我小四叔收拾惨了,你胆子可真大呀。”
在杨树村以及周边村子大名远扬的李青风露出轻蔑的神情,“真有种你过几年再来找我!”
小胖子流着泪摇头。
李青文:“……”对付这种孩子,果然得他小四哥出马啊。
最后,小胖子也没敢哭闹,他爷爷问他为啥哭的时候,他也没敢说啥。
至于他回去会不会告状,李青文并不担心,只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啊,咋能当真呢。